野麦疯长

第242章 归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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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山腿上放着一个深棕色的、沉重的方形木盒。盒子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里面装着的,是陈大柱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残骸。盒子表面冰冷的触感带来一种沉重的冰凉。陆远山的手一直搭在盒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掌心纱布下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余小麦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了回来,极其缓慢地落在陆远山腿上的那个木盒上。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猛地扭开头,再次死死盯住窗外,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被强行堵在喉咙里。

陆远山没有转头看她,只是搭在骨灰盒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一些。

高铁缓缓驶入县城老旧的站台。站台棚顶锈迹斑斑,几盏昏黄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空气湿冷,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陆远山提着那个沉重的骨灰盒,另一只手虚扶着余小麦的胳膊。余小麦脚步虚浮,几乎是被他半搀半抱着往前走。她低着头,那只完好的右手紧紧攥着陆远山的外套袖子,指关节发白。

刚走出狭小的出站口,一股更浓重的生活气息混杂着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马路对面就是一片密集的、外墙斑驳的六层居民楼。陆远山在路边拦了一辆破旧的绿色出租车。司机看到陆远山手里的木盒和余小麦的状态,眼神闪烁了一下,没多问。

车子在老旧的街道上颠簸前行。最终,在一片灰扑扑的楼房前停下。这里似乎是小区最深处的一角,楼房的外墙水渍和霉斑更加明显。

“到了,就这栋。”司机指了指旁边一栋单元门敞开的楼。

陆远山付了钱,提着骨灰盒下车,再绕到另一边扶余小麦。余小麦站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栋老楼,身体晃了晃。陆远山用力扶住她,低沉地说:“到了,小麦。”

就在这时,单元门黑洞洞的入口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抽泣声。

一个穿着米白色厚毛衣、身形瘦削的女人冲了出来。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正是小苏。她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个子已经和小苏差不多高,扎着简单的马尾辫,穿着校服外套,脸上同样写满了惊惶和巨大的悲伤,只是比小苏多了一丝强撑的倔强。这是陈大柱和小苏的女儿,小玲。

小苏的目光先是落在余小麦身上,眼神里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然而,当她的视线猛地捕捉到陆远山手中那个深棕色的方形木盒时,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楼道口湿冷的空气。

小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随即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她的目标是那个木盒!

“这是什么?!你说!这是什么?!啊?!!”她疯狂地伸手去抢夺,指甲在粗糙的木盒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大柱呢?!我的大柱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啊!!”

陆远山猝不及防,被冲撞得后退一步,手臂下意识地护住骨灰盒。小苏的哭喊撕心裂肺。少女小玲被妈妈的疯狂吓坏了,下意识想上前拉住妈妈,却又被巨大的悲伤和恐惧钉在原地,嘴唇哆嗦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苏老师!你冷静点!”陆远山试图抓住小苏的手腕,声音沙哑而沉重,“这是…大柱…”

“滚开!!”小苏猛地甩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扑向木盒,双手抓住盒盖边缘,猛地一掀!

“哐当!”

沉重的木盒盖子被掀翻在地,砸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盒子里面,一个深青色的、冰冷的骨灰瓷坛,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初冬阴冷的空气里。坛体上只有一行冰冷的黑色印刷小字:陈大柱。

时间仿佛凝固。小苏的动作僵住。她死死盯着那个冰冷的瓷坛。极致的死寂之后,是更彻底的崩溃。小苏的身体软软地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脸,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呜咽,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小玲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发出压抑的哭声,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余小麦站在陆远山身后一步的地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看着地上的骨灰坛,又看着崩溃的小苏和哭泣的小玲,眼神空洞。巨大的愧疚、悲伤和窒息感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脚下踉跄。

就在这令人心碎的混乱与死寂中,楼道里又传来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一个年轻女子快步走了出来。

她约莫二十二三岁,身形高挑,穿着深色的呢子大衣,围着一条素色围巾,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她的眉眼间有着陈大柱的轮廓,鼻梁挺直,眼神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茶叶清香。她是柳青,陈大柱与前情人所生的女儿。生母早逝,这些年她一直在县里,帮着陈大柱打理家里的茶叶生意,是陈大柱非常倚重的帮手。

当她冲出单元门,目光迅速扫过瘫坐在地哭泣的小苏、捂嘴啜泣的小玲、失魂落魄的余小麦,最后,她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住,猛地定格在地上那个敞开的木盒,以及木盒里那个冰冷的、印着“陈大柱”三个字的青灰色骨灰坛上。

柳青脸上所有的沉静和疲惫瞬间凝固了,像一张骤然失去支撑的面具,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毫无防备的、巨大的空洞和剧痛。她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想确认这只是一个荒谬的噩梦。

她走到骨灰坛前,没有像小苏那样瘫倒,只是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蹲下身。冰冷的瓷坛触手生凉。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冰冷光滑的坛壁,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幻影。

“爸…”一声嘶哑的、带着难以置信的破碎哭腔从她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滚烫的、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骨灰坛盖上,发出轻微却令人心颤的“啪嗒”声。那声音在死寂的楼道口显得格外清晰、格外沉重。她没有像小苏那样歇斯底里,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压抑着喉咙里的呜咽,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地冲刷着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象征着她父亲最后存在的冰冷容器上。那滴落的眼泪,仿佛带着她这些年独自支撑、默默付出的全部重量。

陆远山站在几步之外,看着眼前彻底崩溃的妻子、无声恸哭的继女、啜泣的妹妹,以及那个蹲在骨灰坛前、用滚烫眼泪祭奠父亲的柳青。初冬冰冷的湿气顺着裤管往上爬,一直钻到心底。他紧握的拳头里,掌心那道反复撕裂的伤口,在巨大的压力下,似乎又裂开了,温热的液体慢慢浸透了包裹的纱布。

他是陈小川唯一的“信标”,是随时可能引爆那个孩子的危险源头。而此刻,站在这栋破旧的老楼下,面对着这个因他而彻底破碎、关系复杂的家庭,看着那坛冰冷的骨灰和柳青滚烫的眼泪,他成了这残骸中唯一还能勉强站立的人。无形的重担,比研究所最深处的铅壁更沉重地压在了他早已不堪重负的肩上。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湿冷刺骨的空气,那空气里充满了生离死别的绝望味道。他弯下腰,动作沉重而缓慢,伸手去扶那个瘫软在地、灵魂似乎已被抽空的小苏。冰冷的骨灰坛盖就躺在他脚边,映着他深不见底、却必须撑起这片破碎天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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