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心要是坏了,一张饼的事,都能打得不可开交,真是世间万物难测,却都不如人心难测。’
小乙边走、边吃、边想,这城里人过的日子,比穷乡僻壤的百姓好的不知千倍万倍,不说都不知足,可偶遇这些吃饱喝足惹是生非的闲人,真个觉得他心坏的有些清奇,人世间的事儿真是千奇百怪,不休争论。
想罢前事,一路观瞧,待小乙进到这间‘听月’雅间,可开了眼。
“嚯~,好大的势~”
这‘听月’间丈二的挑高,三开间宽敞的房间,纵深也有两丈多,凭窗远眺,往北看,天高云淡,漯山隐隐约约蒙在云雾之中,想必就是山儿口中那望了三年的大山。
往南瞧去,整条宝帽儿大街尽收眼底,楼下熙熙攘攘,楼上宁静致远,仿佛是两个世界,光这景色就够让人看半天的。
再瞅这屋中陈设,也是让人得意,听月间用的是黄花梨的陈设,件件家具闪着淡淡暗金色,随光线变化和角度不同,乃映射出千变万化的光泽。
茶具、酒具用的是一水的琉璃造,五光十色各式各样,抬眼看茶壶、茶杯、酒杯、酒具这些盛饮品的什物件件不同,大都晶莹剔透、折光千盏,同宝石无二,另有油润的玉杯,之上含着云雾一般景致,倒上酒水、茶饮,透出各异色彩,甚是奇异。
那西侧墙上镶嵌的两个水晶鱼缸,透着日头的金光,水波摇曳、煌煌动人,北首那个缸里凌波信步游着两条‘淡紫丹凤’,南首另个水晶缸里一对‘朱顶紫罗袍’正在曳尾嬉玩。
由于这听月间南北通透,水晶鱼缸的窗格偏置西向,午后最好的光照都给了此间屋舍,随着光线变化的不同,映在鱼缸里的颜色也有不同,那鱼儿在水中翻波,搅得满屋都是金亮的色彩,煞是喜人。
玉轩坐在当窗的罗汉床上,正在望景,他的侧对面三个女孩正悠哉的享受着午后的闲暇,小山趴在罗汉床上正看着金鱼;幼羽陪着陈亨帮他剥食瓜子;紫穆闲不住,正拿着一副鎏金的大龙图纹的九连环玩的开心,不过她越解越乱,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下一个环了。
“哎!我的九连环原来落在这间屋里了!臭穆穆,你来啦~”
少女巧笑之音豁然从门前传来,原来,家家和紫穆本家买卖都在一条街上,自小便就相识。
“来了,老妹儿,入庠之后忙得要死,都没过来玩儿过呢。”
这会儿家家高兴的跑了过去,俩孩儿闲谈了会子,聊起来上学的事,便得知龙嶙堂斋长顶看不上松山堂,管束着本堂当地学子联谊,家家不敢来回走动,稍有遗憾。
大福进屋时,就把家家和张聪都跟兄弟推介了一遍,大家相互认识了,知道都同念一间学院,便聊得开放起来。
玉轩听小乙讲完楼下发生的事情,转身向着张聪问道:
“聪明兄,有一事奇了,虽然在学院见过,你到底怎么看出我大表哥有来路?之前,我也因为穿戴随便,吃过瘪子,遇到有眼力的人实在少,我倒想听听你是如何一眼看穿其中要害的。”
张聪微笑,回道:
“嗨,说来,我俩也算有一水煎包之交。”
“啥?”
不理他们瞎聊,小乙此时看着琉璃窗正对那面墙下,果真有个盆景,这盆景造得稀奇,细看漯山肃穆,山峰错落有致,跟本尊毫无二致,山下鹭湖水面配当也考究到不差分厘,鹭湖边的跑马道上,竟还有磁做的小马三四,再瞅漯山脚下的鸣鹭别院,用白檀木巧雕而成,简直巧夺天工。
粗汉心说:‘这机关不知在何处。’
见他瞅着这东西发呆,张聪给玉轩解释完前事,转头道来:
“小乙师弟,这物就是照着鸣鹭后院所临山水制成,你仔细看,那小鹭湖中,还有条稀奇的鱼儿呢。”
粗汉被他引着观瞧,果真发现有条银色的奇形小鱼隐在水草里面,那鱼翻着水波游弋而出时,身姿飘渺,尾鳍如纱,头壳闪着异彩,嘴巴尖尖,身上鳞瓣如若珠片,太过好看。
众人此时都各有所爱,玉轩吃着精致的点心,紫穆、幼羽和山儿看着窗格鱼缸里的金鱼翻波,天光映住鱼缸,折在墙围上,简直幻妙。
而大福、陈亨品着名贵茶酒,赏着榻上嬉闹的美人儿,都快不知道这是人间了。
正此时,小乙忽然发现那鱼在池中啄来啄去,天光漫照下,池底闪着细细亮光,仿佛藏着东西,便想上手去探,可半路又缩了回来,眼珠转了转,便把手上的猪头银戒松了,弹到池中,假装滑落,接着就:
“哎呀,我订情的戒指~”
如此就是大事了,家家赶紧叫张聪去取捞鱼的木海和细网抄子,先得把鱼弄出来,再捡戒指,最后换过清水,这才算完。
“这宝贝鱼可值海了钱了,家家在意的很,这是‘锦穗阁’上家东主所留,全房安只此一条,说是什么‘寒晶兽’,听也没听过。”
张聪边捞了鱼,小乙下手才去摸池中的戒指,顺带手,也把盆景上能把着的地方,探了遍,可惜啥机关也没有,他就仔细把池底摸了个干净,好不容易,才把戒指捡了上来。
完了事,粗汉要帮着张聪换水,张公子却不答应,只道:
“你是客,如何能让你干这粗活儿,日日都是我打理此间,交给我吧,师弟你去东厕浣洗下,这鱼池腥的很,双手和戒指可得好好洗过。”
“对不住了,少东家,给你们两口子添麻烦了,我这不开眼,一发傻,给惹了事了。”
家家笑笑只道:
“没事儿,好不容易把这‘寒晶兽’捞上来一次,我也仔细看看,很久没换水了,正好让我家懒鬼动动筋骨。”
小乙见果真没有怨怪自己,便让侍候听月间的小厮引着去水盆间浣洗,粗汉且打听道:
“小哥,东厕在何处?”
“正好儿了,客官,水盆间往里去就是东厕。”
粗汉谢过,急急进了水盆间,关了门,匆匆拿胰子洗过双手和戒指,就掀珠帘进了东厕,这会儿,他心头突突突,只因为手里还攥着一物。
坐在公凳上,仔细瞧过,才见到打池底抠出来的那物,是个寸多长,平常笔管粗细,且发乌的四棱纯银小棍,棍上一头祥云纹,一头穿着黑环,棍子中间细细刻着‘暝川坪廿’四字。
“我去,完了,这他娘的又是哪儿?”
仔细藏好这物,抬头找那白玉小庙,不想就在跟前的香几上,那庙用整料雕成,庙门用的黄铜,屋顶是个紫铜盖子,掀开了里面放着薰香,但拿手去探,那盛香的格子不到底,下面还有奥妙。
稳了心神,焦急看来,这庙的底座是黄铜造,镂空之处所见乃是与会馔堂神龛无二,还真是又得找地方往里捅了。
查看过后,觉得这次比上回简单的多,因为那花格只有前后两道,并不是一圈,细细观瞧,摸出身上带的细铁棍试了试,好似只有前面有机关,这就好办了。
小乙照着珑儿的法子,捅过‘三四五六八七’位置,从右往左没开,又从左往右来了遍,那庙门瞬即‘啪’的下打开了,他往里观瞧,只见庙里存着个奇形东西,摸出来看过,原来是个两寸长的衔环蛇形锁匙。
那锁匙曲折如蛇,蛇头衔环,由头至尾身体两侧有齿牙错落,定是开关要冲的物件,粗汉叹了口气,算是大石落地,揣好东西,关了庙门,出去又再洗了三遍手,当真是腥味儿甚大,又补了两遍这才没什么味道了。
他打水盆间出来时,张聪正好换完水,也来洗手,俩人相见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