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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的喧嚣被柳清音留在了城主府。凌云没有参与，他与她回到了那座熟悉的、被阵法笼罩的庭院。夜风格外安静，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能量潮汐，似乎已是上个世纪的旧事。他回来了，但他带回的，并非全然是胜利。
凌云的指尖悬停在柳清音的手腕上方，没有触碰。他的双眸此刻再无半点人类的情感波动，那里是一片深邃、冰冷、精确运转的宇宙。星辰在他瞳孔深处生灭，星云流转，他在以一个世界的视角观察着她。这是【化身寰宇】的权能，洞察万物本源，解析一切法则。在他眼中，柳清音的身体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段正在走向终点的"程序"。
无数纤细、黯淡、如同蛛网般的灰色丝线缠绕在她的神魂、道基、乃至每一颗最微小的粒子上。这些丝线不是诅咒，不是外力，也不是任何一种可以被剥离的负面状态。它们就是她的一部分。它们是她生命从巅峰滑落时与生俱来的"熵增"；是她试图触及更高生命形态而欠下这方天地的"债务"。
这就是天人五衰。一种作用于存在本身的法则层面上的腐朽。
凌云尝试了。他调动体内世界中由"息壤"转化而来的最精纯的创生之力小心翼翼地注入柳清音的身体。那股力量如同最温和的春雨足以让枯木发芽让死地复苏。然而当这股力量接触到那些灰色丝线时却发生了恐怖的变化。生机没有驱散衰败反而被衰败所"同化"。那些灰色丝线在吸收了创生之力后变得更加坚韧更加活跃。柳清音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在一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她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一丝黑色的血迹。那血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仿佛来自一个已经死亡的世界。
凌云猛然切断了力量的输送。他眼中的宇宙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紊乱。
"没用的凌云。"柳清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这不是伤病。这是我的'命'。就像花会开也会谢。星辰会燃烧也会熄灭。我的花期过了。"她反手轻轻握住凌云的手那只手冰冷得像一块万载玄冰因为刚才极致的理性演算而失去了所有温度。
凌云没有说话。他眼中的星辰重新归于稳定。他开始尝试第二种方案。他试图用自己世界的规则去"覆盖"柳清音身体的规则。他要将她暂时"并入"自己的宇宙在她身上重写"生命"的定义。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想法。意味着要让她短暂地成为他的一部分。
无形的世界之力笼罩了柳清音。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有些虚幻。周围的空间出现了细微的扭曲。在凌云的世界里"衰败"这个概念可以被定义为无效。
然而就在覆盖即将完成的瞬间柳清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神魂发出了无声的悲鸣。一股来自这方天地最深处最本源的排斥力轰然降临。那是天道在发出警告。柳清音是这个世界的生灵。强行用另一个世界的规则去篡改她的根本等于是从这方天地的"账本"上抹掉一笔合法的"债务"。其结果就是天地法则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坏账"连同承载它的一切彻底抹除。
凌云再次收手。冷汗从他额角滑落。这一次他差一点就亲手杀死了她。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一种掌握了创世之力却救不回一个人的巨大无力感。他的力量可以审判众生可以重塑山河。但在真正的"天道循环"面前他依旧渺小。他的世界很强。但还不足以对抗一个成熟大千世界的底层逻辑。
"我明白了。"凌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他眼中的宇宙褪去重新变回了那个熟悉的黑眸。他看着柳清音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你的'衰败'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个'过程'。我无法逆转这个过程。但是我可以让这个过程变得无比漫长。"
他想到了自己体内世界的时间流速。他无法治愈她。但他或许可以将她生命流逝的"一秒"拉长到一万年。
"我不会让你谢幕的。"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是谁欠下的债我去还。无论是哪个天道定下的规矩我来改。在此之前你要等着我。"
这不是安慰。这是一个宣言。向她也向这无情的天地所立下的誓言。柳清音看着他眼中终于泛起了泪光。她不怕死。她只怕他为她而陷入疯狂。现在她放心了。她的凌云没有被力量冲昏头脑。他依旧是那个会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少年。
他找到了新的目标。一个比对抗所有敌人都更加艰难却也更加重要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