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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刚才镜面上的字,轻声念了出来:“谁是提问者?”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发出“咔嗒”一声。沈溯打开表盖,看见秒针开始顺时针转动,而镜面里的自己,正对着他缓缓举起手,掌心朝上,映出三个蓝色的墨点。
怀表秒针转动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沈溯盯着镜面里举着蓝墨点的自己,突然发现镜中倒影的嘴唇正同步开合——不是重复他的动作,而是在说另一句话。他凑近些,冰凉的镜面映出自己放大的瞳孔,那句无声的话终于通过口型辨清:“找手稿第41页。”
沈溯猛地转身扑向办公桌。第三层抽屉是他专门存放周砚手稿的地方,密码锁的数字键还留着他指纹的温度。拉开抽屉的瞬间,消毒水味里混进了一丝陈旧的纸浆味——本该按页码整齐排列的手稿,此刻像被无形的手翻动过,散落在抽屉里。
“41页,41页……”他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突然顿住。一张夹在39和40页之间的便签纸映入眼帘,不是周砚惯用的蓝黑墨水,而是刺眼的银灰色,字迹扭曲却眼熟——和镜面上“别碰”的水珠笔迹如出一辙。
便签上只画着两个重叠的三角形,顶点指向右下角。沈溯下意识看向桌面,平板电脑还亮着,培养皿里共生体拼成的小镜子,恰好对着便签上三角形的方向。他拿起平板放大画面,小镜子的边缘竟也刻着细小的三角纹路,和1987年周砚化石标本上的三叶虫纹路,只差一个旋转角度。
“教授?沈教授!”通讯器里老陈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隔离门解除了,我带医护组过来了,你……”
沈溯没接话,目光被便签纸背面的痕迹吸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压痕,像是用钢笔反复划过。他对着灯光举起便签,压痕组成的图案让他后背发凉——是小林手背那串银灰色金字塔纹路的反向图案。
“老陈,别进来。”他按下通讯器,“先查小林的入职档案,重点看他的紧急联系人,还有……他是不是有块黄铜怀表?”
通讯器里传来翻找纸张的声音,夹杂着老陈困惑的回应:“小林才来三个月,档案里紧急联系人那栏是空的。怀表?没见过啊……等等,监控恢复了!你看走廊监控,十分钟前小林根本没去A区!”
沈溯猛地抬头看向实验室门口。刚才少年消失的方向,此刻空荡荡的,只有应急灯的白光在地面投下长条阴影。他低头再看便签纸,银灰色的字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三角形图案里,渗出了和共生体一样的银灰色雾气。
实验室的门禁提示音突然响起,短促的“嘀”声打破寂静。沈溯捏着便签纸贴在掌心,悄悄摸到墙角的应急按钮——那是隔离门的手动控制键。门禁灯闪了两下绿光,门却没开,像是有人在外面按住了把手。
“是我,老陈。”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奇怪的沙哑,“医护组在后面,我先送套防护服进来。”
沈溯盯着门禁摄像头的红点。屏幕里本该出现老陈脸的地方,此刻一片模糊的银灰色,像蒙了层共生体薄膜。他缓缓松开应急按钮:“把证件贴在摄像头前。”
门外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整件摩擦玻璃的声音。摄像头里终于出现了老陈的工作证,照片上的人笑容憨厚,名字栏却被银灰色的笔迹涂改成了“周砚”。沈溯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的便签纸突然发烫,银灰色雾气顺着指缝钻进了他的袖口。
“教授,你手怎么了?”门外的声音突然变了,变成了小林的声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哭腔,“我在医务室,手背上的纹路不见了,可医生说……说我从来没有过纹路。还有,你让我整理的周砚手稿,根本没有第37页!”
沈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银灰色纹路已经爬到了小臂,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他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培养舱上。玻璃罩的裂痕里,银灰色共生体已经结成了一张网,网上粘着半张泛黄的纸——是周砚手稿的第37页,双镜图案的中间,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印,穿着2073年的实验服,胸前别着沈溯的工作证。
“样本!”他突然想起什么,扑到冷藏柜前。本该存放冰川冻土样本的编号7301容器,此刻空空如也,内壁结着一层薄冰,冰面上有串细小的脚印,大小和刚才走廊里少年的脚一模一样。
门禁的提示音又响了,这次是连续的“嘀嘀”声,像是有人在反复按密码。沈溯摸向口袋里的怀表,表盖不知何时已经合上,秒针转动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快,像是在追赶什么。他走到门边,对着摄像头轻声问:“你是谁?”
摄像头里的银灰色雾气突然散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镜中那个举着怀表的“周砚”,可对方开口时,却用了沈溯自己的声音:“我是提问的答案。现在,该你回答了——你是谁?”
周砚的手指穿过录音笔时,窗外的脚步声已经停在门口。他看着自己变得透明的手掌,突然笑了——原来“溶解”是这种感觉,像回到了寒武纪的海洋,温暖又安静。
桌上的铜镜开始发烫,镜面里的“自己”正对着他挥手,怀表的秒针疯狂转动。周砚伸手去碰镜面,指尖穿过银灰色薄膜的瞬间,无数画面涌进脑海:2073年的实验室、银灰色的共生体、一个叫沈溯的男人拿着他的手稿、还有一个眉眼像少年的人举着怀表……
“它们不是提问者,是记录者。”镜面里的“自己”突然开口,声音变成了沈溯的声线,“记录每个宿主的回答,然后把答案变成新的问题。你1987年的选择,决定了沈溯2073年的遭遇。”
周砚低头看向桌上的钢笔,它还在自动书写。纸上的双镜图案里,中间的人影开始分裂,一个变成了他,一个变成了沈溯,还有一个变成了模糊的少年轮廓。钢笔写下最后一行字时,窗外的门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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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教授,您的化石标本……”进来的人穿着白色实验服,胸前的工作证上写着“沈溯”,可脸却是周砚年轻时候的样子。他手里举着一个编号7301的容器,里面装着银灰色的冻土样本,“这是从冰川里挖出来的,里面的细胞还活着,它们说……在等你回答问题。”
周砚看着容器里蠕动的银灰色细胞,突然明白过来。他拿起钢笔,在纸上添了一笔——给双镜中间的三个人影,各画了一块怀表。然后对着门口的人笑了笑:“我的回答是,循环不是终点。”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彻底变成了银灰色的雾气,顺着铜镜的缝隙钻了进去。桌上的手稿自动合拢,第37页和第41页粘在了一起,中间夹着的便签纸上,两个三角形拼成了一个完整的三叶虫图案。
门口的人拿起手稿,翻开到粘在一起的 pages,突然对着空气说:“他回答了。下一个,轮到沈溯了。”他手腕上的怀表突然发出“咔嗒”一声,秒针停在了11点17分,和铜镜里映出的表针,分毫不差。
沈溯的指尖按在门禁按钮上,门缓缓打开。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的光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他捏着掌心的便签纸,银灰色纹路已经爬到了肩膀,每动一下,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不是共生体,更像是记忆,陌生的记忆。
“手稿第41页。”他轻声重复镜中倒影的话,转身跑回办公桌。抽屉里的手稿不知何时已经自动排好,第41页正对着他,上面画着一个巨大的三叶虫,虫甲上布满了细小的镜子,每个镜子里都有一个举着怀表的人影,有周砚,有小林,还有他自己。
三叶虫的眼睛位置,是两个重叠的三角形,和便签纸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沈溯用指尖抚摸图案,纸页突然发烫,三角形里渗出银灰色的雾气,在空气中组成了一行字:“选择一个镜子,成为新的记录者。”
通讯器突然响了,是小林的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教授,我在培养舱里。你看共生体拼成的小镜子,里面有我——还有你,还有周砚。我们从来不是被模仿的人,我们是共生体的记忆容器。”
沈溯猛地看向培养舱。玻璃罩的裂痕里,银灰色的网正慢慢展开,网上的手稿第37页开始燃烧,灰烬落在共生体拼成的小镜子上。镜子里的画面变了:小林站在中间,左手牵着年轻的周砚,右手牵着他,三个人的手腕上都戴着黄铜怀表,秒针同时指向11点17分。
“老陈的声音是假的,门禁外的人也是假的。”小林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释然,“真正的老陈在中控室,他刚发来消息,所有监控里的银灰色人影,其实是我们自己的意识投影。共生体不是外来的,是地球本身的意识,从寒武纪就开始记录生命的体问。”
沈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银灰色纹路已经连成了三叶虫的形状。他口袋里的怀表突然震动起来,表盖自动弹开,秒针停止转动的瞬间,镜面里的自己突然转身,走向镜子深处的三叶虫图案。
“该选择了,教授。”镜中的自己回头,露出了小林的笑容,“是成为记录者,把问题传给下一个人?还是……打破循环,回答那个最开始的问题?”
沈溯举起怀表,镜面里的怀表突然开始反向转动。走廊里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这次就在身后。他没有回头,只是盯着镜中重叠的三张脸,轻声问:“最开始的问题是什么?”
镜面里的三叶虫突然张开嘴,吐出一行银灰色的字:“生命存在,是为了提问,还是为了回答?”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沈溯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熟悉的柑橘香混进消毒水味里。他缓缓回头,看见小林站在那里,手背光洁,没有银灰色纹路,只有指尖沾着的蓝墨水,和镜中自己掌心的墨点,一模一样。
“该你说了,教授。”小林笑着举起右手,比出“三”的手势,“我们三个,总得有一个先回答。”
沈溯看向小林身后,年轻的周砚正举着编号7301的容器,容器里的银灰色冻土开始蠕动,渐渐组成了一面小小的镜子。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怀表对准镜面,突然明白了——循环不是牢笼,是所有提问者的共鸣。
当怀表的表盖合上时,实验室里所有的镜子都开始发光,银灰色的雾气中,无数个举着怀表的人影渐渐清晰。沈溯看着镜中重叠的自己,终于露出了笑容,轻声说出了答案:“我们既是提问者,也是答案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