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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在实验室操作台的恒温玻璃上划过,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水痕。这里是联邦科学院地下三层的“记忆熵值监测室”,恒温22℃的空气里永远飘着消毒水与液态氮混合的冷冽气味,墙上的原子钟精确到毫秒,每一次跳动都像在为这个被《轮回净化法案》规训了二十年的世界计时——直到三小时前,最高法官的演讲像一颗投入死水的陨石,砸碎了所有既定秩序。
他面前的培养皿里,“哲学星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这种三年前在木星轨道捕获的暗物质结晶,曾被法案定义为“记忆污染源”,如今却成了废除法案的象征。星尘折射出的蓝光在培养皿边缘形成细小的旋涡,沈溯习惯性地调出个人终端记录数据,指尖却在触碰到屏幕的瞬间顿住——终端界面上,本该显示“记忆熵值:0.71”的位置,赫然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坐标,坐标末尾跟着一行小字:“他们在看。”
这不是系统故障。沈溯的终端经过联邦安全局三重加密,就连科学院院长都无权修改权限。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实验室的通风口,金属格栅在冷光灯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往常只会传来通风扇低沉的运转声,此刻却隐约夹杂着极轻微的电流杂音。他起身走过去,指尖刚碰到格栅,终端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蜂鸣,坐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模糊的音频。
“……共生意识已经渗透第三区,法案废除只是幌子,他们要的是所有记忆节点……”
音频只持续了两秒就中断,仿佛从未存在过。沈溯攥紧终端,指节泛白。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了——三年前,他在木星轨道执行“星尘捕获任务”时,通讯频道里曾闪过同样的杂音,当时他以为是宇宙辐射干扰,直到任务结束后,同组的三位研究员相继“意外”身亡,所有与星尘相关的原始数据被列为最高机密。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助理林夏抱着一摞文件冲进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兴奋:“沈哥,你看!最高法官办公室刚刚发来的星尘样本,说是要我们做共生意识适配实验,这可是……”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看着沈溯紧绷的侧脸,“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沈溯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林夏手中文件袋的封条上。联邦最高法院的封条本该是烫金的“司法公正”字样,此刻却在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绿光——那是“记忆清除剂”特有的荧光反应,只有接触过被列为“高危记忆载体”的人才会沾染。他猛地抓住林夏的手腕,将她的手举到灯光下,林夏腕间的皮肤果然有一片淡绿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蹭过。
“你刚才去过高法?”沈溯的声音发紧。
林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缩回手:“没有啊,文件是院办刚送过来的,说是高法直接转交……”她的话音突然顿住,眼神变得茫然,“等等,我刚才去院办的路上,好像碰到了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他问我是不是记忆监测室的助理,还递给我一杯咖啡……”
“咖啡呢?”沈溯追问。
“我没喝,放在院办的桌子上了。”林夏的眉头皱起来,“不对,我明明记得我喝了一口,怎么突然……”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捂住自己的头,“我的记忆好像被改了,沈哥,我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沈溯的心沉了下去。“记忆篡改”是《轮回净化法案》里明令禁止的技术,只有联邦安全局的“清除者”才有权使用。而现在,有人在科学院内部使用这种技术,目标显然是与“哲学星尘”相关的人。他拉着林夏走到实验室的紧急出口,刚要推门,终端突然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发件人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ID,信息内容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联邦最高法官举着星尘天平的手背上,有一个与林夏腕间相同的绿色痕迹。
“他们连法官都动了手脚。”沈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他突然想起三小时前法官演讲时的细节——法官举着天平的姿势有些僵硬,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而且他说“记忆自由流动”时,嘴唇的动作与声音有微妙的延迟,像是在念别人写好的稿子。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广播里传来院长急促的声音:“紧急通知!记忆监测室发生星尘泄漏,所有人员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林夏的脸色瞬间惨白:“星尘泄漏?可培养皿是密封的,怎么会……”
沈溯转身看向操作台,瞳孔骤然收缩——培养皿里的星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滩黑色的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细小的金属碎片,像是某种机械装置的残骸。他突然明白过来,刚才看到的星尘是假的,有人用仿制品替换了真的星尘,而所谓的“泄漏警报”,不过是为了将他们赶出实验室,销毁证据。
“不能走。”沈溯抓住林夏的胳膊,将她拉到实验台下方的暗格前,“这里有通往地下四层的密道,是当年建造实验室时留下的,只有我知道密码。你先下去,找到‘记忆备份库’,把编号为739的样本带出来,那是三年前木星任务的原始星尘数据,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那你呢?”林夏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去院办,看看那杯咖啡里到底有什么。”沈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的徽章,塞进林夏手里,“这是记忆保护徽章,能抵抗低级的篡改技术,你拿着,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林夏刚钻进暗格,实验室的门就被撞开了。三个穿黑色风衣的人走了进来,脸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呼吸面罩,手里拿着装有绿色液体的注射器——正是“清除者”的标准装备。为首的人看到沈溯,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机械的冰冷:“沈溯研究员,跟我们走一趟,安全局需要你协助调查星尘泄漏事件。”
沈溯缓缓后退,手悄悄摸向操作台下方的应急按钮——那是连接科学院安保系统的唯一通道,只要按下,就能触发全楼的防爆锁。但为首的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突然抬手,一道淡蓝色的电流从他的指尖射出,击中了沈溯的手腕。沈溯只觉得一阵麻痹,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别做无谓的抵抗。”那人走近一步,面罩下的眼睛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你以为你能保护得了什么?共生意识早就不是你们能理解的存在了,法案废除只是开始,人类的记忆……终将成为共生意识的养料。”
沈溯的心脏猛地一跳。“共生意识”是他三年前在木星轨道发现的异常信号,当时他认为那是星尘与人类记忆产生的共鸣,可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共鸣,而是某种有意识的生命体在吞噬记忆。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同组研究员的遗言——“星尘里有眼睛,它们在看我们”,当时他以为是研究员的臆想,现在才明白,那是真相。
“你们到底是谁?”沈溯咬牙问道。
为首的人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摘下了面罩。当看到那张脸时,沈溯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三年前“意外”身亡的研究员之一,陈砚!
“很惊讶?”陈砚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我没有死,只是被共生意识选中了。你看,只要放弃人类的‘禁锢’,就能与共生意识‘共生’,获得永恒的生命,这难道不是人类一直追求的吗?”
沈溯的脑子飞速运转。陈砚的记忆显然被共生意识篡改了,甚至可能连身体都被控制了。他突然注意到陈砚的脖子上有一道淡蓝色的纹路,与星尘折射的蓝光一模一样,那纹路正在缓慢地向他的脸颊蔓延,像是某种寄生虫在移动。
“你所谓的‘共生’,不过是被吞噬。”沈溯冷笑一声,目光落在陈砚身后的通风口上——刚才听到的电流杂音再次响起,而且比之前更清晰了,“你们以为控制了法官,替换了星尘,就能得逞?别忘了,科学院还有‘记忆防火墙’,只要我按下应急按钮,所有与星尘相关的记忆都会被销毁,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陈砚的脸色变了变,猛地抬手,注射器对准了沈溯的脖子:“你敢!”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广播突然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林夏!“沈哥,小心!他们在咖啡里放了‘记忆诱导剂’,院办的人都被控制了,地下四层的记忆备份库……”
声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沈溯的心一紧,他知道,林夏出事了。
陈砚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你的助理很不听话,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找到地下四层的入口了。沈溯,放弃吧,你一个人,救不了任何人。”
沈溯的目光扫过实验室的操作台,突然看到了培养皿旁的“哲学星尘”样本——那是他刚才偷偷藏起来的一小块真星尘,因为体积太小,没有被陈砚发现。他突然想起最高法官的话:“当我们允许记忆自由流动,生命才真正开始跳动。”
他猛地抬手,将星尘样本扔向陈砚。星尘在空中划过一道蓝光,落在陈砚的脖子上。陈砚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脖子上的蓝色纹路开始剧烈地收缩,像是在躲避星尘的光芒。沈溯趁机按下了操作台下方的应急按钮,实验室的防爆锁瞬间落下,将陈砚和另外两个“清除者”困在了里面。
“沈溯!你敢背叛共生意识!”陈砚的声音变得扭曲,身体开始不规则地抽搐,“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所有人类……都会成为共生意识的养料!”
沈溯没有理会陈砚的嘶吼,转身冲向紧急出口。他必须尽快找到林夏,还有地下四层的记忆备份库。但就在他推开出口的瞬间,终端突然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发件人是最高法官——
“沈溯研究员,我知道你在看。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的记忆。三年前的木星任务,你才是第一个接触共生意识的人。现在,看看你的左手腕。”
沈溯猛地抬起左手,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淡绿色的痕迹,与林夏、法官手背上的痕迹一模一样。他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一段被遗忘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三年前,他在木星轨道捕获星尘时,星尘曾划破他的手指,当时他以为只是小伤,现在才明白,那时候,共生意识就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
实验室的防爆锁发出一阵剧烈的撞击声,陈砚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沈溯站在走廊的拐角,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绿色痕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他口袋里的终端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段视频——视频里,他自己正站在记忆备份库前,手里拿着编号为739的样本,将它递给了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而那个人的脸,赫然是他自己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溯捂住自己的头,痛苦地蹲在地上。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无论真相是什么,他都必须面对。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通风口里,一颗“哲学星尘”正在缓缓展开,折射出的蓝光里,映出了无数张一模一样的脸——那是所有被共生意识控制的人,也是未来人类可能的模样。
而在科学院的顶层,院长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方混乱的街道,手里拿着一杯泛着绿光的咖啡。他的终端上,显示着一条来自“共生意识核心”的信息:“第一阶段目标达成,沈溯的记忆枷锁已松动,下一步,引导他进入‘熵海’。”院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将咖啡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他的脖子上,也有一道淡蓝色的纹路,正在缓慢地蔓延。
走廊的应急灯泛着昏黄的光,将沈溯的影子拉得很长,每一步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响都像敲在神经上。他攥着终端,屏幕里还停留在那段诡异的视频——画面中的“自己”递出739号样本时,指尖闪过的淡蓝色微光,与陈砚脖子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左手腕的绿色痕迹还在发烫,像是某种印记在缓慢苏醒,他突然想起三年前木星任务返程时,医生曾说他的伤口愈合速度“快得反常”,当时只当时太空环境的应激反应,现在想来,那或许是共生意识在改造他身体的开始。
转过拐角,院办的玻璃门近在眼前。往常这个时间,这里总会有三三两两的研究员围着咖啡机讨论数据,此刻却一片死寂,只有咖啡机还在自动运转,蒸汽从出气孔缓缓溢出,在玻璃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沈溯贴着墙根靠近,透过玻璃缝隙往里看——办公桌上的咖啡杯还在,杯沿沾着一点淡绿色的液体,而本该坐在桌后的院办主任,此刻正趴在桌上,后脑勺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渍在白衬衫上晕开,像一朵诡异的花。
他推开门的瞬间,咖啡机“咔嗒”一声停止了运转,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沈溯走到办公桌前,刚要拿起咖啡杯,指尖突然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院办主任掉在地上的身份卡,卡面朝上,照片里的人笑容温和,而卡背贴着一张极小的便签,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熵海不是海,是镜子。”
“熵海”是联邦科学院的最高机密项目,只有院长和核心研究员有权接触,院办主任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沈溯捏着便签,指腹能摸到铅笔划过的凹凸痕迹,显然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写的。他突然注意到,主任的右手紧紧攥着什么,掰开僵硬的手指,是一片透明的薄膜,薄膜上印着密密麻麻的银色纹路,凑近灯光看,纹路竟然在缓慢移动,最终组成了一串坐标——正是地下四层记忆备份库的入口位置,与他告诉林夏的密道入口,完全是两个方向。
难道林夏走的密道是陷阱?沈溯的心脏猛地一沉,刚要转身,终端突然震动起来,这次是一条实时定位信息,发送者是林夏的徽章编号。定位显示她正在地下四层的“记忆重构室”,而那个房间,本该在半年前的改造中被彻底封存。他点开定位附带的语音,里面只有一阵杂乱的电流声,夹杂着林夏断断续续的哭喊:“沈哥,这里的记忆……都是假的!它们在骗我们,739号样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