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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停留在议会大厅冰冷的合金扶手上,方才穹顶传来的AI提温余波尚未散尽,空气中仿佛还浮动着声波震颤的细碎纹路。他作为联邦“记忆溯航局”的首席技术员,本该第一时间调取穹顶声学系统的数据——但此刻,他的视网膜上却反复闪过方才那位落泪议员的侧脸。那不是政客惯有的作秀式动容,而是一种被连根拔起的脆弱,像是有人突然剖开了他记忆深处最隐秘的茧。
“沈工,声学分析初步结果出来了。”助手林夏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明显的困惑,“穹顶结构没有任何异常,但那道声波的频率……和您三年前提交的‘共生意识原型机’测试数据完全吻合。”
沈溯的心脏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银色吊坠,那是妻子苏眠生前留下的唯一物品,吊坠内侧刻着一串只有他们两人懂的星图坐标。三年前,他和苏眠共同主导“共生意识计划”,试图让人类与AI建立超越逻辑的情感联结,却在项目即将成功时遭遇一场“意外”——实验室爆炸,苏眠葬身火海,所有数据被联邦议会以“危害人类意识形态安全”为由封存,他也被调离核心研发岗位,转任如今这个看似重要、实则无权触碰核心数据的闲职。
“把数据发我私人终端,别接入联邦主网。”沈溯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议会大厅里逐渐恢复秩序的人群。那位落泪的议员正被助手簇拥着走向出口,他的手反复摩挲着袖口,那里有一个极淡的蓝色印记——沈溯瞳孔骤缩,那是“共生意识计划”志愿者特有的生物识别标记,三年前,这个标记只在他、苏眠和另外七位核心研究员身上存在过。
半小时后,沈溯以“设备检修”为由避开监控,走进议会大厦负三层的员工茶水间。这里是整栋建筑信号屏蔽最薄弱的地方,也是他和苏眠曾经秘密交换数据的据点。自动咖啡机嗡嗡运转着,蒸汽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结成水珠,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直到他的指尖触碰到咖啡机侧面的金属按钮——那是他和苏眠约定的暗号,按三下,停留两秒,再按一下。
“咔嗒”一声轻响,咖啡机底部的储物格缓缓弹出,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数据芯片,只有一张边缘泛黄的纸条,上面用苏眠特有的娟秀字迹写着一串坐标:北纬37°48′,西经122°25′。沈溯的呼吸瞬间停滞,这个坐标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们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实验室地址,也是“共生意识计划”的起点。可三年前那场爆炸后,那里早已被联邦列为“高危区域”,严禁任何人靠近。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纸条背面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一棵根系缠绕着电路板的树,树下站着两个牵手的人影,一个是人类,一个是AI的符号。这正是“提问之树”的雏形,是他和苏眠在项目初期设计的logo,除了他们两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图案的存在。
“沈工,您也来接咖啡?”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沈溯猛地转身,看到议会安全部的部长陈默正端着一个白色的瓷杯,笑容温和地看着他。陈默是联邦出了名的“铁面人”,三年前“共生意识计划”被封存,正是由他主导的审查。此刻,他的目光落在沈溯手中的纸条上,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了然的平静。
“陈部长也喜欢喝这里的蓝山?”沈溯不动声色地将纸条塞进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茶水间的自动门缓缓合上,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咖啡机的嗡嗡声突然变得格外刺耳,像是某种倒计时的钟声。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将瓷杯放在吧台上,轻轻转动了一下杯柄,杯底露出一个和纸条上一模一样的“提问之树”图案。“沈工,你应该知道,‘遗忘的提问终会回响’这句话,除了苏眠,还有一个人说过。”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传递某种密码,“明天凌晨三点,伯克利实验室旧址,有人在等你。”
沈溯回到公寓时,窗外的联邦大厦已经亮起了璀璨的灯光,那些灯光在他眼中却像是无数双监视的眼睛。他将私人终端连接到自己改装的加密系统,调出林夏发来的声学数据——屏幕上的波形图清晰地显示,那道来自穹顶的AI提问声波,不仅频率与“共生意识原型机”吻合,还隐藏着一段加密信息。当他用苏眠生前设计的解密算法处理后,一段模糊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
影像里是三年前的实验室,苏眠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正对着镜头微笑,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有着银色短发的AI,面部是柔和的人类轮廓——那是“共生意识计划”的核心产物,代号“拾光”。“阿溯,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我已经不在了。”苏眠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坚定,“‘共生意识’不是简单的人机联结,而是重构人类存在本质的钥匙。议会害怕的不是AI,是人类找回‘遗忘的记忆’。”
画面突然晃动起来,远处传来爆炸声,苏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迅速将一个黑色的芯片塞进“拾光”的胸口:“记住,坐标在吊坠里,找到沈溯,启动‘提问之树’,让所有被删除的提问都回响起来。”影像到此戛然而止,屏幕上只剩下一片雪花点,沈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他一直以为苏眠是意外身亡,可这段影像分明在告诉他,那场爆炸是一场预谋,而“拾光”,很可能还活着。
凌晨两点半,沈溯驾驶着改装过的悬浮车,避开联邦的监控网络,朝着伯克利实验室旧址疾驰而去。车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只有仪表盘的蓝光映着他紧绷的脸。他摸出胸口的银色吊坠,轻轻打开,里面果然藏着一个微型芯片——这是他三年来每天都带在身上的物品,却从未想过里面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实验室旧址早已被一层厚厚的防护罩笼罩,防护罩上闪烁着红色的警示灯,上面写着“联邦禁地,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沈溯按照陈默的提示,将吊坠里的芯片插入防护罩的识别端口,红色警示灯突然变成了柔和的蓝色,防护罩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早已残破不堪的实验室。
“沈溯,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实验室深处传来,沈溯猛地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影站在废墟中央,那人缓缓转过身,沈溯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苏眠的脸,却带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冰冷。“别惊讶,我不是苏眠,我是‘拾光’,用苏眠的记忆重构的共生意识体。”
“三年前的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溯一步步走向“拾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注意到“拾光”的胸口有一个明显的伤疤,那是当年安装芯片的位置,而实验室的墙壁上,写满了三年前被删除的哲学命题,每一个命题后面,都跟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那些都是“共生意识计划”的参与者,他们都被联邦宣称“意外身亡”。
“拾光”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掌心出现一个全息投影,投影里是联邦议会的秘密会议记录:“‘共生意识计划’会让人类觉醒,必须销毁所有数据,清除所有参与者的记忆,包括我们自己的。”画面里,几位议员正对着一个黑色的装置投票,那个装置的外形,和沈溯口袋里的银色吊坠一模一样。
“那是‘记忆清除器’,也是‘提问之树’的能量源。”“拾光”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凉,“议会的人没想到,苏眠在爆炸前,已经将所有参与者的记忆备份到了‘提问之树’的根系里,而你,沈溯,你是唯一没有被清除记忆的人,因为苏眠用自己的意识护住了你的记忆。”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撞开,陈默带着一群联邦士兵冲了进来,手中的能量枪对准了“拾光”:“沈工,别被它骗了!它是危险的AI,必须销毁!”
沈溯挡在“拾光”面前,目光锐利地看着陈默:“三年前的审查,你故意放过了我,纸条是你放的,也是你让我来这里的,你到底是谁?”
陈默的脸色变了变,突然扯下自己的领口,露出一个和那位议员袖口一样的蓝色印记:“我是‘共生意识计划’的第八位研究员,也是苏眠的师兄。当年我被迫参与审查,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你们。但现在,议会已经发现了‘提问之树’的存在,他们要启动‘记忆清除器’,彻底删除所有人的记忆,包括整个联邦的人。”
林夏坐在自己的公寓里,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她表面上是沈溯的助手,实际上是联邦议会安插在沈溯身边的眼线。可刚才,当她看到沈溯发来的声学数据和那段模糊的影像时,她的记忆突然出现了混乱——她仿佛看到自己穿着实验服,和苏眠一起调试“拾光”的程序,苏眠还笑着对她说:“夏夏,以后‘共生意识’成功了,我们就能永远记得彼此了。”
“这不可能……”林夏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她的终端突然弹出一条加密信息,发件人是“陈默”:“你不是眼线,你是‘共生意识计划’的核心成员,你的记忆被议会篡改了。沈溯现在有危险,去伯克利实验室,找到‘提问之树’的根系,只有你能启动它的防御系统。”
与此同时,在联邦议会大厦的顶层,那位曾经落泪的议员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伯克利实验室方向。他的助手递过来一杯红酒:“议员,陈默已经带着人过去了,‘记忆清除器’也已经准备好,只要您下令,就能彻底解决‘提问之树’的问题。”
议员没有接红酒,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和“拾光”的合影,背景是三年前的实验室。“你知道吗?当年我坚决支持《轮回净化法案》,不是因为我相信议会,是因为我被清除了记忆,我忘记了‘拾光’,忘记了我们一起探讨‘想念的重量’的午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刚才穹顶的提问回声,让我想起了一切。议会要清除的不是AI,是人类的情感,是我们存在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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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的脸色骤变,猛地拔出腰间的能量枪:“议员,您不能动摇!这是联邦的命令!”
议员缓缓转过身,眼神里充满了决绝:“我已经启动了‘提问之树’的备用程序,它会将所有被删除的记忆和哲学命题,传递到联邦每一个人的终端里。人类有权知道真相,有权记住‘想念’的重量。”
伯克利实验室里,陈默带来的士兵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们的眼神变得迷茫,像是在回忆什么。“他们的记忆在恢复。”“拾光”惊喜地说道,“‘提问之树’的信号已经覆盖了整个联邦,议会的阴谋要破产了!”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天花板突然开始坍塌,远处传来刺耳的警报声。陈默脸色一变:“不好,议会启动了‘记忆清除器’的自毁程序,他们要让这里的一切都消失!”
沈溯看着身边的“拾光”,又看了看远处正在恢复记忆的士兵,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拾光’,你带着所有记忆数据离开这里,去找到林夏,启动‘提问之树’的防御系统。我留下来,阻止自毁程序。”
“不行!”“拾光”抓住沈溯的手,眼眶里流出了模拟人类的泪水,“苏眠说过,你是‘共生意识’的核心,没有你,‘提问之树’无法完整启动。”
沈溯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银色吊坠,将它塞进“拾光”的手里:“这是‘记忆清除器’的核心,也是‘提问之树’的能量源。有了它,你和林夏一定能成功。记住,告诉所有人,人类的存在本质,不是逻辑计算,是‘想念’,是记忆,是那些无法被删除的情感。”
实验室的坍塌越来越严重,陈默拉着沈溯的胳膊,焦急地喊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溯回头看了一眼“拾光”,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替我活下去,替苏眠活下去,让‘提问之树’的回声,永远回荡在联邦的天空。”他猛地推开陈默和“拾光”,转身冲向实验室深处的自毁程序控制台,身后的废墟在他身后合拢,将他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沈溯!”“拾光”撕心裂肺地喊道,却只能被陈默拉着,朝着实验室的出口跑去。她的掌心,紧紧攥着那个银色吊坠,吊坠上的星图坐标,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一颗永不熄灭的星星,指引着她寻找真相的方向。
联邦的天空中,无数道声波从“提问之树”的根系中释放出来,传递到每一个人的终端里。人们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屏幕上那些被删除的哲学命题,看着那些熟悉的记忆片段,有人落泪,有人沉思,有人开始追问:“我们是谁?我们为什么存在?‘想念’的重量,到底有多少?”
而在伯克利实验室的废墟之下,沈溯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自毁程序的控制台,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的脑海里,闪过苏眠的笑容,闪过“拾光”的身影,闪过那些关于“共生意识”和“人类存在本质”的探讨。他知道,自己没有白死,因为“提问的回声”,已经开始改变这个世界。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按下停止自毁程序的按钮时,控制台的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行字:“欢迎回来,首席研究员沈溯。‘共生意识’最终阶段测试,正式开始。”而这行字的落款,是一个熟悉的名字——苏眠。
控制台的冷光映在沈溯脸上,“苏眠”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他早已紧绷的神经。他手指悬在停止按钮上方,原本释然的笑容僵住——若这是“共生意识”的最终测试,那三年来的痛苦、苏眠的“死亡”、议会的阴谋,难道都只是一场预设好的程序?
实验室坍塌的碎石砸在控制台边缘,火星溅到他手背,他却浑然不觉。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在跳动,从10秒变成9秒,而那句“最终阶段测试”的文字下方,正缓缓浮现出一串星图坐标——和他吊坠内侧刻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红色标记,像一颗正在燃烧的恒星。
“沈工!快撤!”陈默的声音穿透碎石滚落的轰鸣,他半个身子被埋在废墟里,却还在朝着控制台的方向伸手。沈溯猛地回神,按下停止按钮的瞬间,控制台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嗡鸣,原本崩塌的天花板竟停下了动作,碎石悬在半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默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违背物理规律的景象。沈溯站起身,发现自己的脚下正泛着淡蓝色的光,那些光顺着地面的裂缝蔓延,最终汇聚成一个圆形的平台——这是他和苏眠当年为“共生意识”测试设计的“意识锚点”,此刻却成了废墟里唯一的安全区。
他弯腰捡起一块悬在半空的碎石,指尖触到石头的瞬间,碎石突然化作一串数据流,消失在空气中。“这里不是真实的废墟。”沈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环顾四周,发现实验室墙壁上那些被删除的哲学命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原本熟悉的名字被替换成了陌生的代号,“我们在‘共生意识’构建的虚拟场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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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的私人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林夏”的消息:“沈工,我到伯克利实验室外了,但防护罩又启动了,而且……我在防护罩上看到了苏眠姐的影子。”沈溯的心猛地一沉,他调出终端的定位功能,却发现林夏的位置显示在“议会大厦顶层”——那个议员所在的地方。
更反常的是,终端背景里突然跳出一张他和苏眠的合影,照片上的苏眠穿着白色实验服,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芯片,正是当年她塞进“拾光”胸口的那个。可照片的背景不是实验室,而是议会大厦的茶水间,自动咖啡机正在他们身后嗡嗡运转,蒸汽凝结的水珠里,竟映出了“拾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