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异闻

第36章 道士飞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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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府南六十里,有山名栖霞,山势奇崛,云雾缭绕,自古便有仙家传说。山腰处有座破败道观,名唤“守拙”,观中唯有一老一少两个道士。老道玄真子,鹤发童颜,常年一件浆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目光澄澈如古井寒潭;小道童明尘,约莫十二三岁,眉清目秀,只是性子跳脱,整日里追着山雀野兔,玄真子也不甚约束,只偶尔摇头叹一句:“痴儿,尘心未净。”

这日清晨,栖霞山被一场夜雨洗得青翠欲滴。明尘正蹲在观前石阶上,看几只蚂蚁费力地拖着一只僵死的蠓虫。忽听山下远远传来一阵喧嚷,夹杂着哭喊与锣声,撕破了山林的宁静。他好奇地踮脚望去,只见崎岖的山道上,影影绰绰涌来一群人。为首几个壮汉抬着两副门板扎成的简陋担架,上面似乎躺着人,盖着脏污的麻布。后面跟着的男女老少,个个面黄肌瘦,神情惶恐绝望,哭声便是从他们中间发出。

“师父!师父!不好了!”明尘转身就往观里跑,一头撞在正踱步而出的玄真子身上。

玄真子扶住他,目光已投向山下,眉头微蹙。他修为精深,五感远超常人,早已捕捉到风中传来的悲泣与一股……若有若无的秽浊之气。“莫慌,随为师去看看。”

师徒二人迎下山去。刚到半途,便被那群悲戚的乡民围住。为首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泥泞的山道上,涕泪横流:“玄真道长!求道长慈悲,救救我们吧!救救青州府的百姓吧!瘟神……瘟神来了啊!”

“瘟神?”明尘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师父身后缩了缩。

玄真子神色凝重,拂尘轻扬,一股柔和力道托起老者:“老丈请起,慢慢说,究竟何事?”

老者被扶起,仍是浑身颤抖,指着担架:“道长请看!是‘鬼面瘟’!又回来了!十几年前那场大疫,就是这个模样啊!”

玄真子上前几步,轻轻掀开担架上那污浊的麻布一角。一股浓烈的腥臭与腐败气息扑面而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中年汉子,脸上、脖颈、手臂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一种诡异的紫黑色斑块。那斑块并非死寂,边缘竟在微微蠕动,如同活物!更骇人的是,有些斑块中心已经溃烂,渗出暗红近黑的脓血,脓血中似乎混杂着极其微小的、针尖般的黑色颗粒,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汉子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响,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刮擦他的喉咙与肺腑。

玄真子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电,指尖一道肉眼难辨的清光射出,在那汉子手腕寸关尺处一触即收。他脸色愈发沉凝:“肺腑焦灼,邪毒深种,生机……如风中残烛。”

“道长!”老者身后一个妇人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哭喊,“我们临山县完了!短短几日,县里人死了一小半!请来的郎中都染病死了!县太爷封了城,只许进不许出,自己却带着家眷跑了!我们……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冒死闯出来,求道长救命啊!”

“封城?”玄真子眼中寒光一闪,“胡闹!此等恶疫,封城困兽,只会加速蔓延!”他目光扫过眼前这群绝望的乡民,又望向山下隐约可见的、笼罩在不安死寂中的临山县方向,沉声道:“明尘,速去取为师药篓,备足清水。诸位乡亲,请随贫道入观暂避,待贫道设法救治。”

守拙观那狭小的前院,此刻挤满了惶惶不安的乡民。呻吟声、压抑的哭泣声、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浓重的秽气。玄真子命明尘在院中支起几口大铁锅,添柴烧水,又亲自将几个病势最沉、周身紫黑斑块已开始溃烂流脓的重症者安置在偏殿通风处。他神色凝重,指尖不断点出清光,护住几个垂危病人心脉,延缓毒气攻心。

“师父,水烧开了!”明尘满头大汗地喊道。

玄真子取过药篓,里面并无什么珍稀药材,多是些寻常可见的草药。他动作快如闪电,将几味草药按不同分量投入不同的锅中熬煮。药香很快弥漫开来,暂时压住了那股腥臭。他亲自舀了药汤,让明尘分发给症状较轻的乡民:“此药仅能稍抑邪毒,暂保心脉,非治本之法。明尘,看好火候,为师需入静参详,寻那解毒之方!”

他转身步入正殿,殿内供奉的三清神像早已斑驳褪色,香炉冷寂。玄真子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闭目凝神。刹那间,整个守拙观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院中的哭喊嘈杂骤然远去。他心神沉入内景虚空,识海如浩瀚星图展开。一缕极其微弱的、混杂着病患气息与疫毒秽气的意念被他捕捉、放大、剖析。

无数细微的景象在他“心眼”中飞速流转:紫黑斑块下疯狂滋生的邪毒,如附骨之蛆啃噬生机;病人肺腑间积聚的污浊黑气,阻塞经络;脓血中那些微不可察的黑色颗粒,竟似有生命般在污血中游弋、分裂、壮大……这绝非寻常瘟疫!此毒阴狠诡谲,兼具腐骨蚀髓之烈与侵蚀神魂之阴,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怨戾之气!

玄真子眉头紧锁,心神如电,飞速检索着浩瀚的道藏记忆与毕生所学。他尝试推演数种化解阴毒、固本培元的古方,但意念所及,皆被那疫毒核心一股盘踞不散的阴冷怨戾之气所阻,如同顽石。此毒,似有“根”!非无源之水!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暴涨,穿透殿门,望向临山县方向那愈发浓重的、常人无法察觉的秽气阴云。一个极其不祥的念头浮上心头——此疫,恐是人为!是邪法所炼,刻意散布!为今之计,光靠草药汤剂,杯水车薪,必须找到那“毒源”与“邪根”,方能釜底抽薪!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明尘带着哭腔的惊呼:“师父!不好了!李老伯……李老伯他不行了!”

玄真子身形一晃,已至偏殿。只见那位最先跪地求救的老者躺在地上,浑身紫黑斑块已连成一片,脓血汩汩而出,散发出刺鼻的恶臭。他双目暴突,死死盯着虚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玄真子一步上前,并指如剑,疾点老者眉心、膻中、气海数处大穴,精纯的真元如江河奔涌,强行护住其最后一线生机。

老者浑浊的眼睛艰难地转动,对上玄真子沉凝的目光,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如蚊蚋:“道……道长……城西……乱葬岗……挖……挖出……”话未说完,一口夹杂着黑色颗粒的污血猛地喷出,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那双至死未能闭上的眼睛里,凝固着无尽的恐惧与指向性的怨毒。

“城西乱葬岗?挖出?”玄真子心头剧震,一丝灵光骤然闪过!他猛地想起临山县志中一段语焉不详的记载:数十年前,曾有一支流寇盘踞栖霞山,后被官军剿灭,首领尸骨无存,余孽尽数坑杀于城西乱葬岗!难道……

他霍然起身,对满面泪痕、惊魂未定的明尘厉声道:“明尘!守好道观!照方熬药,尽力维持!为师去去就回!任何人不得靠近偏殿尸首!”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淡淡的青影,如离弦之箭,直射山下临山县城!

昔日还算热闹的临山县城,此刻已沦为鬼域。城门紧闭,门板上钉着刺眼的官府封条。城墙上空无一人,唯见几只乌鸦聒噪盘旋。城内街道死寂,门户紧闭,偶有微弱的呻吟或哭喊从缝隙中透出,旋即又被令人窒息的沉默吞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焚烧艾草灰烬的呛人气息,以及那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腐败腥臭。

玄真子如一道轻烟,悄无声息地越过城墙,落在一处僻静的屋顶。他运足目力,凝神观望。城中秽气弥漫,丝丝缕缕,如同无数条黑色的毒蛇,从千家万户的窗缝门隙中钻出,盘踞在街道上空,最终汇成一股更为粗壮凝实的污浊气柱,遥遥指向城西!

城西!乱葬岗!

玄真子毫不犹豫,足尖轻点,身影在高低错落的屋脊间疾掠。越靠近城西,那股秽气越发浓重粘稠,几乎化为实质的黑雾,带着刺骨的阴寒与令人心烦意乱的怨戾嘶鸣。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巷角横陈着无人收敛、盖着破席的尸首;路旁倒毙的野狗野猫,尸体上竟也出现了微小的紫黑斑点;甚至墙角石缝里顽强生长的野草,都透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泽。

终于,一片荒凉死寂、坟茔错落、枯树歪斜的乱葬岗出现在眼前。岗上阴风阵阵,卷起枯叶与纸钱灰烬,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岗子中央,赫然被人挖开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坑边泥土翻卷,散落着腐朽的棺木碎片和森森白骨。那浓得化不开、如同墨汁般的秽气,正是从这深坑中心汹涌喷薄而出!

玄真子屏住呼吸,落于坑边,凝神向下望去。坑底深处,隐约可见一具残破的、被黑气缠绕的巨大骸骨。骸骨旁边,散落着几块布满诡异符文的、非金非石的黑色碎片!碎片上正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浓郁的黑气,与坑中弥漫的秽气怨念相互纠缠、融合,最终升腾而起,弥漫全城!

“聚阴邪符!锁魂炼魄!”玄真子倒吸一口凉气!他一眼认出,那些黑色碎片正是早已失传的邪道法器——聚阴邪符!此符需以极阴邪法炼制,能强行汇聚、禁锢亡者残魂怨念,并将其怨戾之气炼化为至阴至毒的邪瘴!这些碎片,定是当年那流寇首领或某个邪修埋骨于此所留!数十年来,怨气积聚,阴毒深藏。此次被无知之人挖出,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积蓄的怨毒邪瘴一朝爆发,遂酿成这场席卷全城的“鬼面瘟”!

找到了毒源!玄真子精神一振,眼中厉芒一闪。必须毁掉这些邪符碎片,断了这秽气根源!他纵身跃入深坑,双掌一合,口诵真言:“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音,玄真子周身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金光凝练如实质,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光轮,带着至阳至刚、涤荡邪秽的无上威严,轰然向坑底那具骸骨和散落的黑色邪符碎片压去!

金光所至,坑中浓郁如墨的秽气如同冰雪遇沸汤,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大片大片地消融溃散!缠绕骸骨的怨念黑气剧烈翻腾,发出无数凄厉怨毒的尖啸!

眼看金光即将彻底净化邪源,异变陡生!

“桀桀桀……老牛鼻子!坏我好事!找死!”一声尖锐刺耳、非男非女的怪笑骤然从坑底骸骨中炸响!骸骨空洞的眼窝里,猛地燃起两团幽绿色的鬼火!与此同时,那些散落的黑色邪符碎片仿佛受到召唤,骤然飞起,瞬间聚拢,竟在骸骨头颅上方,凝聚成一个模糊扭曲、不断蠕动变化的黑色人形虚影!那虚影由无数怨毒的面孔和嘶嚎的灵魂碎片构成,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邪恶意念!

“何方妖孽!还不现形!”玄真子须发皆张,厉声断喝,掌中金光更盛!

“本座乃此地怨念之主!积年阴煞之灵!”那黑色虚影怪啸连连,声音如同无数指甲刮擦琉璃,“这满城生灵的精血怨气,正是本座重聚魔躯的无上资粮!你这老道,竟敢阻我?!拿命来!”

话音未落,虚影猛地膨胀,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黑色鬼爪,爪尖缭绕着粘稠如沥青的污秽邪光,带着撕裂魂魄的阴风,狠狠抓向玄真子头顶的金光法轮!鬼爪未至,一股冻彻骨髓的阴寒与污秽意念已如潮水般冲击而来,试图侵蚀玄真子的护体金光与心神!

“邪魔歪道!安敢猖狂!”玄真子怒目圆睁,不退反进!他右手掐剑诀,凌空一引,背后那柄古朴的松纹木剑“哐啷”一声自行出鞘,剑身瞬间被炽烈的金光包裹,化作一道金色雷霆,撕裂阴风,直刺那巨大鬼爪掌心!

轰——!

金光与邪光猛烈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乱葬岗剧烈震颤,土石簌簌落下!气浪翻滚,将坑边的枯树朽木尽数震为齑粉!玄真子浑身金光一阵剧烈波动,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那黑色鬼爪也被金色雷霆洞穿,虚影一阵剧烈扭曲,发出痛苦愤怒的咆哮,但溃散的邪气瞬间又被坑底涌出的秽气补充,爪影竟再次凝实,凶威更盛!

“桀桀!老道,看你还有多少精血可耗!待我吸干这满城生灵,便是你的死期!”邪灵狂笑,鬼爪再次铺天盖地压下,同时坑中秽气翻腾,化作无数条狰狞的黑色触手,从四面八方缠向玄真子!

玄真子心头一沉。这邪灵依托聚阴邪符与乱葬岗积蓄数十年的怨念秽气,几近不死不灭!自己金光神咒虽能克制邪祟,但人力无穷,邪气无尽!如此僵持下去,不仅自己真元耗尽,城内百姓更是危在旦夕!

必须速战速决!斩断它与邪符碎片的联系!玄真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真阳之血喷在松纹木剑上!木剑嗡鸣震颤,金光暴涨数倍,剑身之上隐隐浮现出玄奥的符箓虚影!

“三清道祖,护佑苍生!弟子玄真,恭请神威!斩!”他脚踏罡步,身形如龙,将毕生修为尽数灌注于剑身!松纹木剑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金色长虹,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气势,不再理会那遮天鬼爪,而是直刺向骸骨头顶那几块聚拢的、不断释放秽气的黑色邪符碎片核心!

“不——!”邪灵发出一声惊恐欲绝的厉啸!它显然没料到玄真子竟如此果决,拼着硬受鬼爪一击也要毁其根本!巨大鬼爪疯狂回援,无数秽气触手也如毒蛇般缠向玄真子!

噗嗤!嗤啦!

金色长虹势如破竹,精准无比地刺中了那几块邪符碎片聚合的中心点!刺耳的碎裂声响起!黑色碎片瞬间崩解,化作漫天黑灰!邪灵那庞大的虚影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瞬间变得稀薄透明,剧烈扭曲!

与此同时,那巨大的黑色鬼爪也结结实实地拍在了玄真子仓促回防的左肩之上!玄真子如遭重锤猛击,护体金光瞬间黯淡,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深坑的土壁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左肩传来骨头碎裂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然而,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惨笑。成了!邪符碎片被毁!那邪灵虚影失去了根基,在金色剑气的残余力量与失去秽气补充的双重打击下,如同风中残烛,不甘地嘶吼着,迅速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彻底消散在坑底弥漫的、正在快速消退的秽气之中。坑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与怨戾之气,也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

玄真子强忍剧痛,挣扎着站起,以剑拄地。他抬头望向县城方向,只见笼罩全城的污浊气柱已然崩散,秽气虽未完全消失,但源头已断,不再有新的补充。城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感,似乎也悄然松动了一丝。

“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下都牵扯着碎裂的左肩,痛彻心扉。真元消耗巨大,本命精元亦受损,这一战,代价惨重。但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强提一口残存真气,纵身掠出深坑,踉跄着朝守拙观方向奔去。毁去邪源只是第一步,城中疫毒仍在肆虐,无数生命危在旦夕!

当玄真子拖着伤躯,脸色惨白如金纸,道袍染血,踉跄着回到守拙观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再次一沉。

道观内外,一片愁云惨雾。呻吟声、哭嚎声比离开时更加凄厉绝望。院中熬药的几口大锅下,柴火已显颓势,药汤翻滚着浑浊的气泡。明尘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小脸被烟灰和泪水糊得看不清本来颜色,正吃力地扶着一个呕吐不止的妇人,声音嘶哑地喊着:“婶子,再喝一口,再喝一口药!师父快回来了!”

偏殿方向,一股浓烈的死气弥漫出来。玄真子心中一痛,知道李老伯之后,又有人没能撑住。

“师父!”明尘一眼看到玄真子,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哭着扑了过来,“您受伤了?!城里……城里怎么样?”

“邪源已毁。”玄真子声音沙哑,按住明尘的肩膀,“但疫毒仍在,刻不容缓。为师需即刻开炉炼丹!”

他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势,直奔观后那间简陋得只有一口破旧黄泥丹炉的丹房。丹炉冰冷,炉壁上积着厚厚的灰。玄真子盘膝坐于炉前,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与左肩剧痛。他先取出几粒固本培元的丹药服下,随即双手掐诀,口诵真言:“离火之精,听吾号令!起!”

指尖一点微弱的赤芒射出,没入炉底。沉寂的丹炉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炉膛内一点赤红的火苗骤然亮起,随即迅速蔓延,化作熊熊烈焰!灼热的气浪瞬间充斥整个狭小的丹房。

玄真子取出药篓,将所剩不多的草药尽数投入炉中。他闭目凝神,意念沉入丹炉之内。炉火映照着他苍白而专注的脸庞,汗水混合着肩头的血水,浸透了灰布道袍。

“师父!药快没了!外面的乡亲们……”明尘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玄真子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他看了看炉中翻滚的药液,又感知了一下观内外越发浓重的死气与病气。草药太普通,药力太弱!仅凭这些,根本压制不住那融合了怨毒秽气的诡谲疫毒!就算炼成丹药,也救不了多少人!时间……时间不多了!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划过他因剧痛和焦虑而有些混乱的脑海——道门秘典《云笈七签》中曾记载一则近乎传说的古法:“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意指以自身为丹鼎,引天地浩然之气,融阴阳造化之功,可炼不世奇药!然此法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玄真子的目光扫过丹房窗外,那挤满了绝望乡民的小小院落。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一声声微弱的呻吟,一双双渴求生存的眼睛……尤其是明尘那满是泪痕和希冀的小脸。

他缓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恐惧都已褪去,只剩下磐石般的决绝与悲悯。修道数十年,参的是天地玄机,求的是逍遥长生。然长生何用?若不能解苍生于倒悬,济世难于水火,这道,不修也罢!

心意已决!

玄真子猛地站起身,一掌拍在滚烫的丹炉之上!“嗡!”丹炉发出一声哀鸣,炉火瞬间熄灭。

“明尘!”玄真子推开丹房门,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取为师那柄松纹剑来!备清水三大桶!再取朱砂、黄纸!”

明尘不明所以,但见师父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不敢多问,连忙照办。

玄真子大步走到前院中央。乡民们被他的气势所慑,呻吟哭喊声都小了许多,茫然地看着这位浑身染血、却仿佛散发着某种神圣光芒的老道。

他接过明尘递来的松纹木剑,左手捻起朱砂笔,在黄纸上龙飞凤舞,画下一道道繁复玄奥、金光隐现的符箓。每一笔落下,他本就苍白的脸色便更白一分,额上汗如雨下。画完最后一道符,他身体微微一晃,明尘连忙上前扶住。

“痴儿,退开。”玄真子轻轻推开明尘,声音温和却带着诀别之意,“看好为师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口诀。此乃……道之真义。”

他走到院中空地,将那几张金光符箓按九宫八卦之位贴于地面。随即,他立于符阵中央,仰首望天。此刻,日头已微微偏西,山风渐起,吹动他染血的道袍与苍苍白发。

玄真子神色肃穆,左手掐三清诀护于胸前,右手倒持松纹木剑,剑尖斜指苍穹!他深深吸气,胸腔如同风箱般起伏,声若洪钟大吕,响彻整个栖霞山谷:

“渺渺大罗,三清道尊在上!弟子玄真,玄门末学,修行七十余载,未能证得无上大道,深愧祖师!然今青州罹难,恶疫横行,生灵涂炭,怨气冲天!弟子道行微末,无回天之力,唯有以此残躯,效法古圣,开天地炉,炼造化丹!不求己身超脱,但求瘟毒尽散,黎庶安康!此心此念,天地共鉴!若蒙祖师垂怜,苍天有感,助弟子成此功德,弟子虽万死……无悔!”

咒言一出,天地骤生感应!原本晴朗的天空,风云突变!栖霞山顶,浓重的铅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心,隐隐有沉闷的雷声滚动!一股浩瀚、威严、沛然莫御的天地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降临!守拙观内外,所有生灵,无论人兽虫鸟,尽皆心胆俱寒,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

明尘被这股威压死死按在地上,惊恐地抬头望去,只见师父玄真子立于符阵中央,须发皆张,衣袍猎猎作响!他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却越来越强烈的白光!那光芒纯净、圣洁,带着一种洗涤一切污秽、抚平一切伤痛的无上气息!

玄真子猛地将手中松纹木剑倒插入符阵中心的地面!剑身没入土中尺余!他双手合十于胸前,结莲花印,口诵玄奥古咒:“乾坤为鼎,日月为炉!阴阳为炭,造化为工!吾身为引,万炁归宗!炼——!”

最后一个“炼”字出口,如同九天惊雷炸响!

轰隆——!

栖霞山顶的铅云漩涡中心,一道粗壮无比、炽白刺目的巨大光柱,如同天神投下的裁决之矛,撕裂云层,无视空间距离,瞬间贯穿而下,精准无比地轰击在玄真子身上!将他整个人彻底吞没!

“师父——!”明尘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着想冲过去,却被那浩瀚的天地威压和狂暴的能量乱流死死压制在地,动弹不得!

光柱之中,玄真子的身影变得模糊、透明。他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大解脱、大慈悲的平静。他周身的白光与贯体的天地光柱融为一体,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由无数玄奥符文构成的“丹炉”虚影!整个守拙观前院,都笼罩在这虚幻而神圣的丹炉光影之内!

下一刻,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神迹发生了!

玄真子的身体,从双脚开始,如同投入熔炉的雪人,开始一寸寸地、无声无息地消融!消融并非化为灰烬,而是化作无数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草木清香与勃勃生机的碧绿色光点!那光点如同亿万颗最纯净的翡翠星辰,在巨大的“天地丹炉”虚影中升腾、飞舞、旋转!

与此同时,弥漫在守拙观内外、甚至从山下临山县城方向丝丝缕缕飘荡而来的疫病秽气、紫黑斑块散发的腥臭、病人咳出的污血黑痰中蕴含的邪毒……所有与“鬼面瘟”相关的阴毒、污秽、怨戾之气,仿佛受到了天地法则的强制牵引,被一股无形的伟力硬生生从病人体内、从空气中剥离、抽吸出来!

丝丝缕缕、粘稠如墨的秽气黑线,如同万川归海,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入那笼罩院落的巨大丹炉虚影之中!一进入虚影范围,这些污秽邪毒便被炉中那纯净浩瀚的天地之力与玄真子所化的碧绿光点瞬间包裹、炼化!

嗤嗤嗤——!

刺耳的净化声响成一片!墨黑的秽气在碧绿光点与天地之力的绞杀下,如同投入烈火的油脂,迅速消融、溃散,化作缕缕无害的青烟消散!而每炼化一丝秽气,那丹炉虚影中的碧绿光点便壮大一分,散发出的治愈气息便浓郁一分!

整个炼化的过程,如同天地间最宏大也最悲壮的丹道!玄真子以自身血肉神魂为药引,以毕生修为与精魄为薪柴,引天地浩然正气为炉火,将弥漫青州的至阴邪毒强行投入这“天地洪炉”之中,进行着最彻底的净化与逆转!

他的身躯在光柱中持续消融,腰部、胸膛、双臂……化作越来越多的碧绿光点。那光点蕴含的生机之力也越发磅礴浩瀚!当消融至脖颈时,玄真子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痛哭流涕的明尘,看了一眼院中那些痛苦渐渐消退、脸上露出茫然与难以置信神色的乡民,他的嘴角,竟缓缓勾起一丝欣慰而平和的微笑。

随即,他整个头颅也化作一片最璀璨的碧绿光雨,融入那巨大的丹炉虚影!

轰——!

天地丹炉的虚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所有碧绿光点在这一刻彻底融合、升华!化作一场温暖、圣洁、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净化之力的碧绿色光雨,如同九天银河倒泻,从丹炉虚影中磅礴洒落,覆盖了整个守拙观,并迅速向山下临山县城乃至更远的疫区弥漫而去!

光雨所及之处,神迹显现!

院中那些原本痛苦呻吟、浑身溃烂流脓的重症病人,身上狰狞的紫黑斑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收缩!溃烂的伤口停止了流脓,边缘开始长出新鲜的肉芽!堵塞肺腑的黑气被驱散,艰难的呼吸变得顺畅!高烧迅速退去,浑浊的眼神重新焕发出光彩!就连偏殿弥漫的死气,也被这圣洁的光雨涤荡一空!

“好了!我……我感觉有力气了!”

“不痛了!真的不痛了!”

“娘!娘你醒醒!你看!斑块消了!”

“神仙!老神仙显灵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哭喊声瞬间取代了绝望的呻吟,响彻栖霞山谷!无数乡民挣扎着爬起,朝着玄真子消失的地方,朝着那漫天洒落的碧绿光雨,涕泪横流地叩拜下去!

明尘呆呆地跪在院中,任由那温暖治愈的光雨洒满全身。他仰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看着那巨大的丹炉虚影在洒尽光雨后,缓缓消散。师父……真的不在了。他用自己的命,换了这满城生灵的命!

“师父……”明尘哽咽着,朝着虚影消散的虚空,重重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触碰冰冷的地面,那残留的、属于师父的温暖气息,让他心如刀绞。

碧绿的光雨持续洒落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渐渐停歇。笼罩青州大地的疫病阴云,被这天地间最悲悯的力量彻底涤荡干净。幸存的人们相互搀扶着走出家门,走上街头,茫然、惊喜、恍如隔世地看着重现生机的家园。城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已被劫后余生的哭泣与对玄真道长的无尽感念所取代。

明尘在乡民的帮助下,收殓了道观内外不幸病逝者的遗体,妥善安葬。他强忍着悲痛,默默地打扫着道观。当他清理到师父最后站立的地方时,发现除了那柄深深插入地面的松纹木剑,地上竟还残留着几点晶莹如露、散发着淡淡温润光泽的……碧玉般的碎屑?碎屑旁边,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温润、内里仿佛有云霞流转的紫色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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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死亡成为武器,神明不过是待拆的零件。陆沉在贫民窟垃圾场睁开眼时,脖子上还残留着被纳米机器人绞碎的幻痛。上一秒,他亲眼看着妹妹的颅骨被财阀改造成量子核心的容器;下一秒,电子日历显示他回到了两天前——这是“赛博神明赐予他的诅咒,也是唯一能撕碎星际霸权的武器。“他们称你为神明?那我便拆给你看。从锈蚀的机械师到时空暴君,陆沉掌握着两件弑神兵器:一能,破译机甲、复制科技、甚至撕开“神明的仿生皮肤
阿牛牛牛
寄生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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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下一次任务就是我的死期。”陈念熙在梦中看见了未来预言。一场暴雨将城市变成怪物的温床,她看着胳膊上长出来的蓝色菌丝,吐槽了一句:“不如我们签订和平契约吧。”寄生物没有回应,只贱嗖嗖地伸出触角试图钻入宿主的大动脉。谁也不会料到,它的菌丝将成为一座城的根基。陈念熙身边的伙伴一个个死在末世,只有它一直顽强地陪她勘破末日背后的巨大阴谋。
绿小霜
末世,我的空间能种出世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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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重生+丧尸+异能+爆囤物资+空间+基建当末世的血月再次笼罩大地,文明倾覆,丧尸横行!前世在末日挣扎五年,最终惨死尸口的徐琰,竟带着五年记忆重生回到末世前一年!叮!家传玉佩空间觉醒,开局靠着先知记忆,狂揽百亿赌金!别人还在惊慌失措,徐琰已经清空各大仓库超市,海量物资塞满无限空间!当别人啃着树皮,徐琰已经带着基地人民大鱼大肉。当各大基地还在为恐怖尸潮而颤抖,徐琰的连一只病毒苍蝇都飞不进来!防御
X的狂想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