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异闻

第193章 活杀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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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碾村藏在山坳里,像被时光遗忘的一粒尘埃,进出只有一条蜿蜒的土路,晴天扬尘,雨天烂泥。村里的房子多是老旧的土坯或石头垒的,低矮,沉默,瓦缝间长着顽固的野草。空气里总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烟火气,混杂着泥土、炊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腥。

阿德就住在这村子东头。他是个闷葫芦,黑瘦,脊背因为常年在地里劳作,已经有些佝偻。此刻,他正佝偻在自家灶房门口,手里攥着一把枯柴,眼睛却死死盯着屋里那张破旧的木床。

床上躺着他媳妇秀云。曾经红润的脸庞如今蜡黄干瘪,眼窝深陷,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像破了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嘶哑声。痨病(肺结核)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缠上她已经大半年,吸干了她的精气神,也吸干了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

村里的李郎中,也是唯一的郎中,前几天捻着胡须摇过头,话说的委婉,意思却明白:准备后事吧。

阿德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一点点往外掏,掏得只剩下一片空洞的疼。他不能没有秀云。这个家,不能没有女主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阿德娘端着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颤巍巍地挪了进来。她老了,头发几乎全白,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刻刀划上去的,深重而杂乱。那双手,枯瘦得像老树的枝杈,捧着碗的边缘,微微颤抖着。

她把米汤放在灶台边上,没去看床上的秀云,也没看儿子,只是浑浊的眼睛在阿德脸上停留了一瞬,那里面有太多阿德读不懂,或者说不敢去读懂的东西。怜悯?决绝?还是别的什么。

“阿德……”娘的声音沙哑,像秋风吹过干裂的土地,“别熬了……人,各有命。”

阿德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在那里面燃烧。“命?什么命?!秀云才三十岁!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狭小的灶房里冲撞,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床上秀云似乎被惊动了,发出一串更剧烈的咳嗽,瘦弱的身子蜷缩起来。

娘沉默了。她伸出那双枯瘦的手,没有去拍儿子的背,也没有再去端那碗米汤,只是默默地、一遍遍地擦拭着本就还算干净的灶台边缘。动作缓慢,固执,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永远擦不掉的污迹。

屋里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秀云艰难的呼吸声和阿德粗重的喘息。

良久,娘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她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土坯的墙壁,望向了村子更深、更暗的某个角落。

“也许……还有一个法子。”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阿德耳边。

阿德浑身一僵,猛地看向娘。

“村西头……老槐树底下……”娘的话语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那家……‘活杀斋’。”

“活杀斋”三个字一出口,灶房里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了好几度。阿德打了个寒颤。关于那个地方的零星碎片,那些他从小听到大、却又被大人们讳莫如深、语焉不详的传闻,瞬间涌入脑海。那是一个禁忌的名字,是村民们下意识绕道走的地方,是连小孩子哭闹时,大人用来吓唬的“再哭就把你送到活杀斋去”的恐怖存在。

据说,那里有能治百病的“方子”。但代价……

阿德的嘴唇哆嗦起来,他看着娘,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恐惧。

娘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那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一种深不见底的、认命般的哀伤。

“用……用至亲的……”娘的声音更低了,像蚊蚋,“血肉……做引……熬成羹……”

嗡的一声,阿德只觉得脑袋里像被塞进了一个马蜂窝。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土墙上,震落一片灰泥。

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娘这些天总是欲言又止。为什么她的眼神那样复杂。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个鬼地方。

这是唯一的法子。用娘的命,去换秀云的命。

“不……不行!”阿德嘶吼出来,声音却带着哭腔,“那是……那是……娘!那是邪术!是要天打雷劈的!”

娘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苦涩,几乎算不上笑的表情。“傻孩子……人都要没了,还怕什么雷劈……秀云是个好媳妇,你们……你们还得过日子……”

她不再看阿德,转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向里屋她的那张小床。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那么瘦小,那么脆弱,却又带着一种走向刑场般的、令人窒息的决绝。

“你……你再想想……明早……给我个话。”

娘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轻飘飘的,落在阿德心上,却重于千钧。

那一夜,阿德屋里的灯,亮到了天明。

他坐在秀云床前,看着妻子被病痛折磨得脱了形的脸,又听着里屋娘刻意压抑的、细微的翻身声。两个女人的命运,像两条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越收越紧。

他想起了和秀云刚成亲时的日子,虽然清苦,但秀云的笑声像银铃,能驱散所有的阴霾。他想起了娘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那些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沟壑。

一边是挚爱的妻子,生机渺茫。一边是生养他的母亲,主动献身。

道德、人伦、恐惧、还有那一点点在绝望中滋生的、魔鬼般的希望……在他脑子里疯狂地厮杀、撕扯。他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

窗纸渐渐泛白,鸡叫了头遍。

秀云的呼吸似乎又微弱了一些,嘴唇泛着青紫色。

阿德猛地站起身,因为坐得太久,眼前一阵发黑。他扶住墙壁,稳住身子,然后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一步步挪到里屋门口。

娘已经起来了,静静地坐在床沿,穿戴得甚至比平时还要整齐一些,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她看着阿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面是望不到底的疲惫和……解脱?

“娘……”阿德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他想说点什么,道歉,解释,或者再次拒绝……但所有的语言都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压抑的、类似野兽哀鸣的呜咽。他猛地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

娘伸出手,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阿德杂乱肮脏的头发。动作很轻,带着一种最后的、无力的抚慰。

“起来吧……”她说,“……带娘去。”

通往村西头的路,阿德从小到大走过无数次,砍柴、放牛、或是单纯地瞎跑。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感觉脚下的路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恨不得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娘走在他身旁,步子很慢,却很稳。她没有再看阿德,也没有看路两旁早起村民那惊疑、躲闪的目光。她只是微微仰着头,看着远处天际那轮苍白无力的太阳。

村子西头越来越僻静,房屋稀疏,最后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坡地。坡地尽头,孤零零地立着一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槐树,树干粗大得需要几人合抱,树冠虬结,枝叶浓密得几乎不透光,投下大片令人不安的阴影。即使是在这初夏的早晨,走到这附近,也能感到一股阴森的寒意。

老槐树的后面,就是那座“活杀斋”。

那甚至不能算是一座正常的房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低矮、厚重的木门,颜色是暗沉的黑褐色,像是被岁月和某种难以言状的东西共同浸染而成。门板上没有任何标识,光秃秃的,透着一股死寂。墙壁是粗糙的石头垒砌,缝隙里长满了深绿色的苔藓,湿漉漉的。整座建筑趴伏在那里,不像住人的地方,更像一座……坟墓。

越是靠近,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就越发明显。不是鱼腥,也不是普通的血腥,而是一种混合了陈旧血液、草药和某种腐败物质的、难以形容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嗅觉上,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走到距离那黑门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阿德停下了脚步。他的腿像灌了铅,再也挪不动分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他肋骨生疼。

娘也停了下来。她最后看了一眼阿德,那眼神复杂得让阿德一辈子也无法解读。有眷恋,有痛苦,有恐惧,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空茫的平静。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一个人,朝着那扇黑色的矮门,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她的背影在巨大的老槐树和低矮怪异的石屋衬托下,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助,却又带着一种奔赴宿命的、令人心碎的“庄严”。

阿德张了张嘴,他想喊,想冲上去把娘拉回来。但秀云那张蜡黄的脸,那艰难的呼吸声,像魔咒一样箍住了他的喉咙,捆住了他的双脚。

他眼睁睁看着娘走到黑门前。那门没有上锁,甚至没有叩门环。娘只是伸出手,在那粗糙的木门上,极轻、极缓地,叩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清晨,在这荒僻之地,却清晰得如同敲在人的头骨上。

等了大概有十几息的时间,那扇黑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一股更浓郁、更复杂的腥腐气味从门缝里扑面涌出。

娘的身影,在门口停顿了一瞬,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她决然地抬脚,迈过了那道门槛。

她的衣角最后在门缝里一闪,便彻底消失在那片黑暗之中。

紧接着,那扇黑色的矮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严丝合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刚刚吞噬掉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周围恢复了死寂。只有老槐树的枝叶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低声絮语,又像是在无声地嘲笑。

阿德僵在原地,维持着那个伸手欲拦的姿势,像一尊瞬间被风化的石雕。时间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一声乌鸦的凄厉啼叫将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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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环顾四周,荒坡,老树,黑屋,死寂。娘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慌和悔恨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砸开那扇该死的门。但最终,他只是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膝盖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发出野兽受伤般的、沉闷而绝望的呜咽。

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但他毫无知觉。

他把自己唯一的娘,送进了那扇门里。为了救他的妻子。

他在原地瘫坐了不知多久,直到太阳升高,阳光变得有些刺眼,他才失魂落魄地、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不敢再看那黑门一眼,像逃避什么最可怕的怪物一样,跌跌撞撞地沿着来路跑了回去。

接下来的三天,对阿德来说,是此生最难熬的地狱。

他没有对秀云说实话,只含糊地说娘去远房亲戚家借债求药了。秀云病得昏沉,也没有多问。

这三天,阿德几乎水米未进。他不敢回家面对秀云询问(哪怕只是无意识的)的眼神,大部分时间都在村子外面游荡,像一具行尸走肉。他不敢靠近村西头,甚至不敢朝那个方向张望。村里人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带着探究、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他们似乎都知道他做了什么,但又默契地绝口不提。

“活杀斋”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阴影,不仅笼罩着那座石屋,也笼罩着整个石碾村,以及村里每一个知道它秘密的人心。

夜里,他不敢合眼。一闭上眼,就是娘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就是那扇无声打开又关上的黑门,就是各种光怪陆离、血肉模糊的恐怖想象。他听到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惊跳起来,总觉得是娘回来了,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回来了。

恐惧和负罪感像两条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的心脏。

第三天,终于到了。

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透,阿德就像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再一次走上了通往村西头的那条路。他的脚步虚浮,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比起床上病重的秀云,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病人。

老槐树和黑屋依旧沉默地矗立在晨曦的微光中,阴森如前。

这一次,没等阿德走近,那扇黑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太婆,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却依旧显得阴沉的黑色布衣。她的脸皱得像一枚干核桃,看不出具体年纪,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像是两盏鬼火,在昏暗的光线下灼灼地盯着阿德。她的手里,捧着一个陶罐。

那陶罐是深褐色的,罐口用同样的材质封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但阿德的目光一接触到那陶罐,就再也移不开了。他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老太婆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鬼火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阿德,那目光冰冷、审视,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然后,她伸出枯瘦得像鸡爪的手,将陶罐往前递了递。

阿德僵在原地,手脚冰凉。他不想接,他恨不得转身就跑。但秀云的脸又一次在他眼前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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