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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深吸一口气，推开了207房间的门。
房间不大，但很整洁。两张单人床，两套书桌衣柜，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公共区域。靠窗的那张床显然已经有人了，床上堆着一些衣物和篮球装备。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留着一头利落短寸的黑人小伙正戴着耳机，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晃动着身体，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来。
看到苏哲，黑人小伙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摘下了耳机。
“Yo, what's up, man! You must be Su, right? I'm Mike, Mike Anderson! Wele to the FSBA, bro!”
迈克非常热情，语速快得像机关枪一样，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还伸出了拳头，似乎是要和苏哲碰拳。苏哲完全懵了。
他只听懂了对方似乎在说“Wele”，其他的，就像是加密通话，一个字都没能捕捉到。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呃……Hello…I am Su Zhe.”他指了指自己。
迈克见苏哲一脸茫然，也意识到对方可能听不太懂英语。他挠了挠头，放慢了语速，用更简单的词汇和夸张的肢体语言比划着：“Wele! Wele! You…Su Zhe. Me…Mike.”他指了指苏哲，又指了指自己。
苏哲这次总算明白了，连忙点头：“Yes, yes! Mike! Nice to meet you!”这是他为数不多能熟练运用的句子。
迈克咧嘴一笑，再次伸出拳头。苏哲犹豫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拳头，轻轻碰了一下。
“Cool!”迈克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内容大概是关于学院、篮球、还有他自己的一些事情。苏哲只能一边点头，一边“Yeah…Okay…Hmm”地敷衍着，大部分时间都在连蒙带猜。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语言，将是他在这里面临的第一道，也是最严峻的一道坎。这道坎，比他想象中要高得多，也坚硬得多。
傍晚，到了晚餐时间。
苏哲跟着迈克来到学院的食堂。食堂很大，灯光明亮，里面已经有不少学员在用餐。各种肤色的年轻面孔，高矮胖瘦不一，但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属于运动员的彪悍气息。
食物是自助式的，长长的餐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品。金黄的炸鸡块，厚实的牛肉汉堡，堆成小山一样的薯条，五颜六色的沙拉，还有各种口味的披萨、意面……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然而，这些在苏哲眼中，却都像是陌生的符号。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叫什么，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他看到迈克熟练地拿起餐盘，夹着自己喜欢的食物，和其他学员用流利的英语谈笑着，如鱼得水。
轮到苏哲，他犹豫了半天，最后只能指着一份看起来像是烤鸡胸肉的食物，对着打菜的厨师艰难地蹦出单词：“This…this one, please.”
厨师是个墨西哥裔大妈，见他一脸窘迫，善意地笑了笑，给他盛了一大块。他又指了指旁边的米饭和一些看起来像是炒时蔬的东西，用同样的方式完成了点餐。
端着餐盘，苏哲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默默地吃着，味道和他习惯的中餐完全不同，鸡肉有些柴，米饭是那种长粒的，没什么嚼劲，蔬菜也只是简单地用黄油炒了一下。
周围学员们的交谈声，教练们偶尔在旁边讨论战术的指令声，都像是一阵阵无法破译的噪音，将他隔绝在一个孤独的孤岛上。
他能听懂的，只有篮球砸在地板上的“砰砰”声，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吱”声，以及偶尔从训练场传来的教练的哨声。这些声音，反而让他感到一丝亲切。
吃完饭，迈克热情地邀请他去球场看看，苏哲婉拒了。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回到空荡荡的宿舍，苏哲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窗外，洛杉矶的夜空繁星点点，但在苏哲眼中，却蒙上了一层灰暗。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举目无亲”，什么叫作“寸步难行”。在国内，他是天之骄子，是篮球场上的明星，有父母的关爱，有朋友的簇拥。而在这里，他只是一个语言不通，连点餐都要比划半天的异乡人。巨大的落差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无助，茫然，孤独……种种负面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篮球圣地吗？”他问自己，
“我真的能在这里坚持下去吗？”
答案，在风中飘荡，无人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