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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河镇周家大院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进门槛时,周老爷正攥着床头的铜钥匙咳嗽。三个儿子围在床前,老大周大郎的粗布衫沾着刨木屑,老二周二郎的缎子马褂皱成一团,老三周三郎捧着药碗的手直抖——这是老爷咳血的第七日了。
"爹,您说把家业传给我们......"周二郎凑近些,金戒指刮过锦被,"可那地契、银票,总得有个说法吧?"
周老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捏得发白。待喘匀了气,他抬眼扫过三个儿子:老大像根木头桩子,老二眼里冒火,老三眼眶通红。"明日辰时,"他用铜钥匙敲了敲床沿,"去书房取藏宝图。"
第二日天没亮,三个儿子就蹲在书房门口。周大郎扛着铁锨,周二郎揣着算盘,周三郎抱着个蓝布包——里头是他连夜抄的《孝悌经》,想着或许有用。
铜钥匙插进锁孔的刹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霉味混着旧书纸香涌出来,满墙都是算盘珠子大小的纸条,每张都写着谜语。
"第一谜:东墙根下三尺深,不种米粮不种金。"周二郎搓着手指,"东墙根!我昨日就看过了,土硬得很,定是埋箱笼的地方!"
周大郎抡起铁锨就砸向东墙。砖石飞溅间,墙皮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半截朽木——原是块松木板,早被虫蛀得千疮百孔。
"蠢材!"周二郎踹了老大一脚,"第二谜写着'春种秋收无禾苗,夏储冬藏有珍宝',该是地窖!"他拽着老三往院角跑,"去年埋红薯的地窖,准是这儿!"
三人扒开枯藤,掀开石板,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地窖里堆着半筐烂红薯,墙上挂着二十年前的灯笼,哪有什么金银?
"第三谜!"周大郎抹了把汗,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兄弟同心可断金,各怀心思空劳神'......莫不是要我们......"
"放屁!"周二郎抄起算盘砸过去,"定是你藏了话没说!上月爹给你五吊钱修屋顶,你倒敢私吞?"
"我没私吞!"周大郎急得脖子通红,"那钱买的是桐油,你当我没看见你往自己酒坛里掺水?"
老三抱着蓝布包站在中间,手心里全是汗。他想起前日爹摸他的头说:"三娃最孝顺",想起娘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要护着哥哥们"。可如今,大哥的铁锨缺了个齿,二哥的马褂被扯破了,墙角的牡丹被踩成了泥。
"第四谜在书斋。"周大郎突然蹲下来,指着墙角的老榆木书架,"这书架是爹成亲时打的,最老的一排。"
书斋里积着半寸厚的灰。周大郎擦净第三层的《论语》,发现书脊后夹着张纸条;周二郎凑过去,鼻尖差点碰到纸;老三踮着脚,看见纸条上写着:"第五谜:所耗之资,已逾所藏之金。"
"啥意思?"周大郎挠头。
"准是说咱们花的钱比藏的还多!"周二郎一拍大腿,"前日挖墙雇了五个短工,花了一吊;昨儿地窖翻了三回,又花了半吊......"
"还有昨日打坏的门板,"老三轻声说,"爹的楠木床被咱搬来搬去,榫头都松了......"
纸条背面还有字:"宝藏即在此过程中被消耗的'劳力'与'醒悟'。望汝等从此兄弟和睦,勤俭持家,此乃真宝藏。"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梧桐叶飘落的声音。周大郎摸出怀里的铁锨,把砸墙时崩到窗台上的碎瓷片捡起来——那是娘的茶盏。周二郎解下马褂,轻轻盖在落灰的《资治通鉴》上——那是爹常翻的书。老三把蓝布包打开,把《孝悌经》放在书案正中央。
"明日我去请泥瓦匠,"周大郎说,"把东墙补补,再在院角种两株牡丹。"
"我把酒坛里的假水倒掉,"周二郎挠头,"明儿起跟着王账房学打算盘,咱们把田契重新理一理。"
老三笑着摸出块桂花糖:"方才在灶房找着了,爹从前总说'省一口,多一斗',可我今儿才明白,省的是心,不是情。"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落,却落进了周老爷藏在心底的笑里。那三个曾经为银钱红了眼的儿子,此刻正蹲在地上擦书案,像小时候围着娘学穿针的模样。
后来青河镇的人都说,周家的宝藏从来不在地下。你看那院角的牡丹开得正好,书斋里的《孝悌经》翻得卷了边,三个儿子挑着粪桶往地里送肥时,影子叠在一起,比金子还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