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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乱。他盯着老张脸上那两点细微的紫芒,又看看那片缓慢扩张的死亡区域,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隔离!必须立刻隔离!但隔离只是拖延,不是解决。那艘坠毁的船…那个诡异的“活体数据流”…老铁说它在反向渗透…这会不会是突破口?艾莎…那个载体舱里的“东西”…她到底是什么?她知道这片紫色禁区吗?她…能对抗它吗?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激烈碰撞。他需要信息!需要答案!需要…和那个“东西”谈谈!哪怕是与虎谋皮!
“老张,”林默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现在立刻去最东边那个空置的隔离掩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也不许任何人靠近!老王!派人给他送水和食物,放在门口!不许接触!其他人!继续用铅板围挡!动作快!老铁!给我盯死那片紫色区域的扩散速度!任何变化,立刻报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肋下的剧痛和心头的冰冷寒意,目光锐利如刀,猛地转向营地一角那堆庞大而扭曲的金属残骸——艾莎载体舱的坠毁点。
“至于你…”林默的眼神变得无比危险,他大步流星地朝着那片残骸走去,顺手抄起地上一根沉重的合金撬棍,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集中,“我们得好好聊聊了,藏在铁壳子里的‘客人’。”
残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匍匐的巨兽,扭曲断裂的金属骨架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焦黑的痕迹如同巨大的伤疤。刺鼻的金属烧熔味、绝缘材料烧焦的糊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混合着铁锈的怪异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比废土的风更呛人。
林默停在距离残骸主体约十米远的地方,这个距离既能看清细节,也留出了他认为相对安全的反应空间——虽然面对那片诡异的紫色禁区后,“安全”这个概念本身就变得极其可笑。他手中的合金撬棍斜指地面,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死死盯着残骸中心那个相对完好的、形似巨大卵形的核心舱室。舱门严重变形,向内凹陷,露出一道不规则的缝隙,里面漆黑一片。
“我知道你在里面。”林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金属的冷硬,在寂静的废土废墟中异常清晰,“别装死。刚才的动静,还有这片突然冒出来的‘橡皮擦’,都跟你脱不了干系。”他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西边那片即使在夜色中也无法忽视的妖异紫光,“出来。或者,我把你连同这堆破铜烂铁一起拆成零件,扔进那片紫色里,看看它能不能把你‘删除’掉。”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扭曲金属缝隙发出的呜咽,如同鬼魂的哭泣。
林默眼神更冷。他不再废话,猛地抡起手中的合金撬棍,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核心舱室外一根粗壮的、连接着不明管路的金属支架!
“哐——!!!”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那根手臂粗的合金支架瞬间被砸得弯曲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震动让整个残骸都簌簌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出来!”林默怒吼,再次举起撬棍。
就在撬棍即将落下第二击的瞬间——
“嗡……”
一道柔和的、带着奇异韵律的淡蓝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那道变形的舱门缝隙中流淌出来。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稳定感,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甚至让那扭曲狰狞的金属残骸都显得不那么可怖了。
光芒在空气中如水波般荡漾、凝聚,最终在林默前方三米左右的地方,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那是一个女人。
或者说,一个类人的投影。
她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身姿修长而优雅,穿着一件样式简洁、线条流畅、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银白色“紧身衣”——如果那能称之为衣服的话,它更像是第二层皮肤,完美贴合着她的曲线。深蓝色的长发如同流动的星云,无风自动,在她身后微微飘拂。她的面容精致得近乎完美,仿佛由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找不到一丝瑕疵。然而,那双眼睛——那双如同最深邃宇宙般的眼眸——却空洞得令人心悸。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虚无。
她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淡蓝色的光晕笼罩着她,如同一个精致的、没有灵魂的玩偶,一个从数据深渊中爬出的幽灵。废土的风沙似乎刻意避开了她,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在她周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林默举着撬棍的手僵在半空。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不是狰狞的外星怪兽,不是冰冷的杀人机器,而是一个…美得不像真实存在、却又空洞得让人脊背发凉的“女人”?这就是那个差点把营地电网烧掉、还能让老铁防火墙告急的“活体数据流”?
“你…是什么东西?”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他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震撼和那莫名的寒意,撬棍依旧指着对方,警惕没有丝毫放松。废土的生存法则第一条:越是美丽无害的东西,越是致命。
艾莎(姑且称她为艾莎)那双空洞的宇宙之眸,毫无波澜地转向林默。她的嘴唇没有动,一个清晰、冰冷、毫无起伏、如同精密仪器合成的女声却直接在林默的脑海中响起,避开了空气的媒介:
【识别:碳基生命体。语言模式:地球方言(变体)。威胁等级:低。状态:物理性损伤,熵值异常波动。核心诉求:生存资源(水)。】
林默的眉头狠狠拧紧。直接脑内传音?威胁等级低?还分析他的状态和诉求?这种被彻底看穿、如同实验室小白鼠般被剖析的感觉,让他极其不爽。
“少他妈废话!”林默啐了一口,撬棍往前一指,几乎要点到对方那虚幻的鼻尖,“回答我!那片紫色的鬼东西!是不是你搞出来的?!”他必须抓住核心问题。老张脸上的紫芒,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所有人头上。
艾莎的目光,似乎微微偏移了一下,越过林默,投向营地西侧那片即使在夜色中也无法忽视的、散发着妖异冰冷气息的紫色晶化区。她空洞的眼神里,似乎第一次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如果那能称之为波动的话,更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一粒微尘引起的涟漪。
【目标区域分析:检测到强‘熵寂力场’(法则级)。】冰冷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他脑中响起,【特征:空间局部法则扭曲。效应:物质/能量/信息结构崩溃(不可逆)。熵增速率:当前为基准宇宙常数的 10^7 倍。扩散模式:非线性(接触/能量共振传播)。】
法则扭曲?熵增速率一千万倍?接触和能量共振传播?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老张的伤口…果然是接触传播!能量共振?难道是声波武器?刚才的“摇篮曲”?!
“源头!”林默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跳动,“它的源头在哪?!怎么来的?!”
艾莎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默脸上,那深邃的虚无似乎能穿透他的颅骨,直视他混乱焦灼的灵魂。
【力场源头:追溯失败。干扰源:强。】她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关联性:本机载体坠入大气层时,时空坐标与此区域存在…弱干涉。推测:坠入扰动加速了该区域力场显化。非直接创造。】
“弱干涉?加速显化?”林默咀嚼着这两个词,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果然和这破船有关!虽然不是她直接搞出来的,但就像往快要决堤的水坝上扔了块石头!“怎么阻止它?!怎么救被它…污染的人?!”他几乎是吼出了“污染”这个词,老张咳血的画面和脸上那两点紫芒如同跗骨之蛆。
艾莎沉默了。淡蓝色的光影在她完美的轮廓上静静流淌。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长,长得让林默几乎以为这该死的投影卡壳了。
【阻止熵寂力场扩散…理论方案:需重构局部空间法则。】冰冷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客观,【执行条件:1、掌握‘弦波’基础理论。2、具备‘奇点’级能量操控。3、获得‘法则锚点’物质。当前环境…可行性:0.000003%。】
0.000003%?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他妈跟直接宣判死刑有什么区别?
【至于…被‘熵蚀’个体…】艾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营地的方向,仿佛直接看到了隔离掩体里痛苦的老张,【信息结构已进入崩溃程序…逆转…理论不可行。延缓…方案:深度冷冻(液氮级)。可延缓崩溃速率…约 37.2%。但…无法阻止…最终湮灭。】
深度冷冻?延缓37%?最终湮灭?冰冷的字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默的心上。老张…没救了?营地里其他人呢?这片紫色禁区还在扩张!难道所有人最终的下场,都是像那块混凝土,像那滴血一样,被无声无息地抹除,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手中的撬棍无力地垂落,哐当一声砸在脚下的金属碎片上。
就在林默被这残酷的宣判冲击得心神激荡之际,艾莎那双空洞的宇宙之眸,却毫无征兆地转向了营地的另一个方向——存放着他们刚刚拼死从坠毁舱抢回来的、那块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能源核心的临时仓库。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毫无起伏,却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林默濒临崩溃的绝望:
【警告:能源核心(编号:ES-07)…内部检测到…异常‘弦波共振’…与…熵寂力场…同频…增幅效应…启动…倒计时…5…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