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的人?
老教宗一时陷入沉默,没有即刻回答。
赵七的生前,得罪了太多人,他手中的剑,沾染了许多血腥,杀了很多人。
这天下。
对赵七议论纷纷,有太多不一样的评价与看法。
桀骜、惊羡、憎恨、篡逆……每一个情绪标签的背后,都带着一段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对老教宗而言……他与赵七的故事,与其他人不一样。
与赵七的初次见面,是在剑炉小竹峰。
彼时,隆冬腊月,大雪初歇。
剑炉梅花盛开,红艳如火,整座圣山都氤氲在暗香中。
彼时,素玉真还在,剑炉也没有如今的十三位先生。
而他,也只是刚刚摆脱教宗影子的位置,登顶上位,坐上世俗权力最高的位置,成为道宗新一任教宗。
初任教宗之位,按照道宗惯例,巡视游访天下诸圣山。
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
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
当时,他正品茗赏梅。
素玉真将一个乞儿带到了他的面前。
这名乞儿,正是年幼的赵七。
关于这段记忆,实在太过于久远,但老教宗仍旧记得清楚。
那时旧皇瓮逝,新皇初登基,立国号为‘天监’。
天下时局不太稳固,四境天下颇有动荡,百姓流离失所,与野狗争食的情况时有发生。
那时的赵七,不过六岁,身穿褴褛衣衫,在大雪天里冻得瑟瑟发抖,眼神纯澈而坚毅,如同天上星辰。
素玉真是在一间破庙里寻到他,将他带回了剑炉,传授剑术,教他修行……
见到赵七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赵七这个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与众不同。
后来。
赵七的确真的与众不同,他的成绩斐然,万众瞩目,让所有人惊羡不已。
六岁上剑炉,八岁练剑,十六岁头角峥嵘,十八岁青云直上,名震天下……
后来的后来。
赵七成为了许多人的偶像,被天下人多人吹捧,当真成为一颗光彩夺目耀眼的星辰,让所有人惊羡与推崇。
再后来的后来。
素玉真传出在皇城身陨的消息,赵七对大褚皇帝举刀兵,成为了王朝逆臣。
这颗耀眼的星辰,似乎在一夜之间,变的暗淡,赵七被天下人追杀,成为了山河落魄者。
一个月前,得到剑炉关于赵七的讣告时,老教宗心中惋惜不已。
这是一个极具有天赋的人,中流砥柱,人中之龙,如此死去,太过于可惜。
“赵七是一个善良让人惋惜的人。”
老教宗面色淡然,语气平静而舒缓,回答了乔桐的问题,对于赵七,他是无比熟悉的。
赵七虽然在这个世界得罪了许多人,手中剑也沾染了许多血腥。
但他知道——
赵七的剑从未滥杀,他所杀的,皆是该杀之人。
“善良……”
乔桐嘴角勾起浅淡嘲笑,这句评语,在他看来,实在是颇有些讽刺。
被道宗推举为教宗影子过后,他的权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赵七讣告传遍天下后,他刻意动用权限,收集过关于赵七的档案。
赵七,王朝逆臣。
被天下人追杀与憎恨。
他狼狈,落魄,如丧家之犬。
乔桐得到关于赵七的一切情报,全部是负面,没有一则是正面。
他的心中,对赵七是有些轻视的……忽地,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面容一下变得哀伤起来。
“世间难道就是这样吗?善良的人总是得不到好报。”
赵七讣告传遍天下,纵然生前再如何的激荡与汹涌,最终仍旧落得一个惨死。
而他的父母……同样善良,也是难以避免灾祸降临,死于槽枥之间,横死于匪寇之手。
“过去无法挽回,未来仍可期待,愿光明与善良与你同在……”老教宗看出了对面而坐少年的心思,轻声低语:“我需要提醒一下你,在你被推举为教宗影子的那一刻,便已经与过去划清界限。”
乔桐立刻收敛哀伤情绪,转变为此前那般阳光明媚,微笑道:“我深知我为此而生,日后将全力为此间而奉献心血......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老教宗静静地看着车厢对面的少年,眼中带着欣赏之意,自他成为影子后,他其中对其很满意,这是一个心中有着宏大理想的少年。
他想到那位名为‘陆煊’的少年,两人年纪相仿,同样备受天下人注目,但经历却截然不同,如果等到见面了......或许会产生一些理念上的不合?
老教宗目光柔和,温声道:“你倒是与剑炉的那位十三先生,有些相像……”
“教宗大人说的可是陆煊?”
乔桐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天下四境,情报落网密布,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瞬间传遍天下。
乔桐被推举成为教宗影子时,并没有在天下掀起多大风雨,老一任教宗没有辞世,身为影子,便只能在光明的角落里栖息。
因此。
道宗教宗影子被推举出来的消息,在四境之内引起的轰动,并没有剑炉十三先生登顶云巅榜榜首来的猛烈。
陆煊登顶榜首后,陆煊没有在天下人面前露过真实面容。
对于陆煊这个神秘的人,十六岁的乔桐是好奇的。
好在,这辆马车已经行到了剑炉地界,他们即将去参加剑炉替赵七举办的葬礼。
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见到被序列在云巅榜榜首,在天下十分神秘的剑炉十三先生。
赵七讣告在一个月前,便传遍了整个天下。
来参加葬礼的不仅仅是道宗,还有大诸四境之内其余的圣山教统。
这些圣山,赵七与他们,或结仇,或交好……如今赵七死去,他们大多会来剑炉走上一趟。
看看赵七究竟有没有死。
看看那个叫做陆煊的剑炉十三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乔桐当然也不会例外。
于是——
在马车陷入短暂寂静后,他终究是安耐不住好奇心,轻声问出了天下所有年轻天骄都想问的问题。
“我听说剑炉十三先生仅只是阳关境,如此普通的修为,他究竟凭什么能够被序列在云巅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