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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望着王师兄踉跄的背影消失在山径拐弯处,耳尖还嗡嗡响着他临走前那声闷吼。
她扶着松树慢慢站直,才发现后背的粗布衣裳早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竹篓里的铁铲硌得腰间生疼,她却舍不得放下——这把磨得发亮的旧铁铲,是她在杂役房扫了三个月茅厕才换来的,比命还金贵。
山风卷着松针从头顶掠过,她低头摸出怀里的小玉牌,指腹沿着"耘"字凹痕轻轻摩挲。
昨日在荒园断碑前被王师兄拖走时,她瞥见那断碑半截埋在土里,露出的"耘"字刻痕比小玉牌深三分,边缘还带着焦黑,像被雷劈过又烧过。
当时王师兄的棍子抽在她腿上,她却死死盯着那刻痕——这是她被扔在苍梧仙门后山时,襁褓里唯一的东西,十七年了,终于有了头绪。
"红壤..."她抬眼望向更高处的山坳,那里的松树稀稀拉拉,露出的土壤泛着暗红,和昨日荒园里的土色一模一样。
云栖记得上个月给外门药堂送菜,赵师姐蹲在药圃边翻土时说过:"灵植喜温,红壤里带点焦味的最妙,那是天地火气滋养过的。"她当时蹲在旁边剥葱,手冻得通红,却把这话牢牢刻进了脑子里。
竹篓里的碎瓷片硌着掌心,那是她从杂役房垃圾堆里捡的,釉色和断碑上的焦痕有几分像。
云栖深吸一口气,把小玉牌塞回衣襟,竹篓带子往肩上勒了勒——今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后山翻出个眉目。
沿着山坳往上走,松针铺成的软径渐渐变成碎石子路。
云栖的布鞋磨破了后跟,每走一步都扎得脚底板生疼,可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她注意到路边的狗尾草长得格外精神,茎秆粗得能掐出水来;野薄荷的叶子泛着不寻常的紫,凑近闻还有股清甜的药香——这都是土地肥沃的征兆,杂役房老周头说过,"草长疯了的地方,准是被灵脉养过的"。
转过最后一丛荆棘,云栖的脚步突然顿住。
眼前的杂草足有半人高,却被某种力量整齐地压出一道弧度,像是什么东西倒在上面。
她蹲下身,用铁铲拨开最上层的野艾,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板露了出来,石板边缘刻着细碎的云纹,虽然被苔藓覆盖,却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再往旁边拨,又是一块,两块石板之间露出半截生锈的铁链——是围栏的残桩。
"找到了。"云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手指却止不住地发抖。
她想起昨日在荒园里捡到的碎陶片,边缘也有同样的云纹。
原来那荒园不是唯一的,这后山藏着不止一处!
她扒开更多杂草,整座荒园的轮廓渐渐清晰:东西长约十丈,南北宽五丈,四周残留的围栏桩子每隔三步就有一个,当年定是用灵铁铸的,如今虽锈成了黑疙瘩,却还能看出刻着的聚灵阵纹。
园中心的土色比周围更红,翻起表层的腐叶,下面的泥土湿润松软,抓一把在手里,竟有丝丝暖意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是灵土!
云栖跪在地上,铁铲"咔"地插进土里。
第一铲下去,带出半截褪色的红绳,绳头系着颗小铜铃,摇一摇,声音闷得像被棉花裹住,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她去年冬天在杂役房帮厨时,看见内门弟子戴过的,说是能镇住药圃里的虫蚁。
"原来真的有人在这里种过东西。"她把铜铃小心收进袖袋,继续往下挖。
第二铲翻出块碎瓷碗,碗底有个"丰"字,和《苍梧杂记》里记载的上古农器标记一模一样;第三铲下去,土块里滚出颗淡青色的种子,指甲盖大小,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对着阳光一照,里面竟有光在流动。
"灵种!"云栖倒抽一口凉气,手指都在打颤。
她在药堂当杂役时,见过外门弟子用玉盒供着的灵种,每颗都价值百两灵石。
可眼前这颗,比她见过的任何灵种都更透亮,纹路也更复杂,像是天生就带着生机。
她把灵种小心放进竹篓最里层,用碎布包好,这才继续清理杂草。
日头渐渐偏西,她的额头沁出细汗,粗布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两条被草叶划得通红的手臂。
铁铲碰在石头上的声音"叮叮"响着,惊得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走,却惊不醒她眼里的光——她想起上个月被掌事罚跪时,听见内门弟子闲聊:"灵田的收成?
最次的灵谷也能换十块下品灵石,要是种出千年朱果...啧啧。"
"够了。"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望着已经清出半亩地的荒园,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等这里种满灵谷,她就能换灵石买修炼丹,不用再为每月那三粒杂役丹跟人抢破头;等灵药用灵土种出来,药堂的赵师姐就不会再骂她"送的菜跟草似的";等...
"咚。"
铁铲突然碰到什么硬物,震得她虎口发麻。
云栖蹲下身,用手扒开周围的土,一块巴掌大的青石板露了出来,石板中央刻着个奇怪的符号——不是常见的仙文,倒像是用刀尖一笔笔刻上去的,笔画里还渗着暗红,像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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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要伸手摸,指尖突然一凉。
风不知何时转了方向,从荒园深处吹来,带着股她从未闻过的香气,甜丝丝的,却让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
云栖抬头望去,刚才还晴朗朗的天,不知何时聚了片乌云,正好罩在荒园上空,阳光透过云缝照下来,把那青石板上的符号映得通红,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这是..."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突然想起襁褓里的小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