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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阿桃编草蚂蚱时说的话:"草儿最懂疼人,你对它好,它就把心掏给你。"此刻脚边的泥土里,更多嫩芽正在破土而出。
云栖能感觉到,那些埋在地下的醉心草根须,正在她的血脉牵引下,织成一张细密的网——那是只有她能听见的,生命生长的声音。
云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觉不出疼——她能清晰感知到脚边泥土里的每一丝动静。
醉心草的根须正顺着她的血脉震颤,像无数细小的脉搏,将兽王体内翻涌的邪力通过草茎传递到她心口。"丁师姐!"她转头时发尾扫过沈砚染血的道袍,"逆鳞花汁要再加两成!
腐骨草太烈,会烧断兽魂与符文的联系,咱们需要的是...是牵引!"
丁药师正用石杵猛砸药臼里的药泥,闻言指尖微顿。
她额角的汗珠落进石臼,溅起几点紫黑药浆:"你上月在后山试种的醉心草,根须里的生息能温养魂魄——我加了半株还魂草!"药杵落下的声响突然变轻,她抬眼时眼底映着兽王身上忽明忽暗的符文,"但这东西...像是用百兽的怨气炼的,普通药汁压不住。"
"能压住一时就行。"云栖摸向腰间的小锄头,木柄上还沾着后山药园的泥,"沈砚的剑能破符文外壳,药汁蚀开缝隙,剩下的...交给草。"她话音未落,耳畔突然响起清越的剑鸣——沈砚的玄铁剑正与沈护卫的精钢刀交叉,在兽王颈侧划出半寸深的血口。
"左前爪!"沈护卫大喝。
他刀背磕在兽王脚踝处的鳞片上,火星四溅,"方才郭道长的'乱风咒'掀翻它左爪三次,那里的筋脉露出来了!"兽王吃痛甩头,沈砚趁机旋身,剑尖擦着它左眼下方的符文划过,暗红纹路里渗出幽蓝光点——正是被囚禁的兽魂。
郭道长的法诀声突然拔高。
他盘坐在地,周身浮起十二枚青铜卦牌,每枚都刻着扭曲的风纹。"定!"他咬破舌尖,血珠溅在卦牌上,十二道青风骤然凝成风网,缠上兽王的四爪。
兽王的动作明显一滞,银瞳里的凶光被风网绞得细碎,像被揉皱的绸缎。
"就是现在!"云栖攥紧丁药师塞来的陶瓶,瓶身还带着药炉的余温。
她猫腰冲向兽王腹下,碎岩扎进鞋底的疼意被肾上腺素冲散。
沈砚的剑再次刺出,这次直取符文中心;沈护卫的刀紧随其后,架住兽王挥来的右爪。
符文在剑刃下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幽蓝光点如萤火般飘出,撞在云栖身周的草叶上——醉心草的藤蔓不知何时已爬到她脚边,每片叶子都托着几点幽光,像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陶瓶在符文上方碎裂。
紫黑色药汁混着还魂草的甜香、逆鳞花的辛味,顺着裂缝灌进符文深处。
兽王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前爪重重砸地,震得云栖踉跄。
她扶住身边的藤蔓,却触到一片湿润——是那些托着兽魂的草叶,正渗出晶莹的液滴,像在为解脱的魂魄哭泣。
"成了?"夏师姐的短刃钉进最后一头青纹豹的咽喉,她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符文暗了!"
众人的动作都顿了顿。
邱师姐维持星枢阵的手松了半分,阵光微微一暗;余道长正往阵眼里填灵玉的手悬在半空,灵玉上的星纹忽明忽暗;雷驯兽师靠在洞壁上,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凝聚——他看见兽王额间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那些被吸出的幽蓝光点,竟开始顺着草叶往回钻。
"不对!"云栖的后颈突然泛起寒意。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泥土里的醉心草根——它们正以反常的速度枯萎,叶尖泛出焦黄。"这符文...不是容器。"她想起半月前在后山死灵兽耳根看到的印记,当时那畜生死状缓和,却在三日后暴毙,"是...是引子!"
"云栖!"沈砚的嘶吼混着空气撕裂的声响。
兽王的银瞳突然变得猩红,原本收缩的符文骤然膨胀,暗红纹路里渗出黑血,将周围的草叶灼成灰烬。
它仰天发出的怒吼不再是兽类的嘶鸣,倒像是无数人声的叠加,嘶哑、怨毒,像极了云栖曾在乱葬岗听过的厉鬼哭嚎。
邪力如浪潮般炸开。
云栖被震得撞在洞壁上,额头磕出血珠;沈砚的剑被震得脱手,他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后背撞在碎石堆上发出闷响;邱师姐维持的星枢阵"砰"地碎裂,余道长喷出一口血,灵玉在他掌心炸成齑粉;夏师姐被气浪掀飞,撞在孟师姐身侧,两人滚进角落的药囊堆里;丁药师的石臼飞起来砸在郭道长脚边,药泥溅了他一身,却正好扑灭了他卦牌上即将成型的风咒。
洞顶的碎石落得更急了。
云栖抹去额角的血,透过沈砚的臂弯望去——兽王身上的符文不再是暗红,而是变成了诡谲的青黑,纹路里翻涌着浓稠的黑雾,像活物般往四周蔓延。
她脚边的泥土在扭曲,原本松软的土块变得黏腻,泛着青灰色的光;洞壁上的星图石板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渗出黑色液体,滴在地上滋滋作响。
"这是...邪阵反噬。"雷驯兽师突然挣扎着爬过来,他脖颈的伤口里也渗出黑血,"陆沧溟用百兽魂炼的不是控兽阵,是...是血祭阵!
兽王只是引子,真正的邪术要借兽魂怨气,把整座山...整座山变成阴冢!"
云栖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能感觉到脚下的泥土在吮吸她的体温,像无数只冰冷的手。
沈砚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铁锈味:"别怕。"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染血的道袍传来,"我在。"
洞外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云栖偏头,看见洞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漆黑,浓云里翻涌着青黑色的光。
兽王的嘶吼与雷声交织,震得人耳膜生疼。
她望着那团越来越浓的黑雾,突然想起农典最后一页的残章:"万灵为饵,血祭为引,逆天道者,必遭天谴——"
但天谴未至,邪术已至。
黑雾漫过洞门的瞬间,云栖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是许药师的药瓶,正滚落在孟师姐脚边,里面的参香被黑雾吞噬,只余下令人作呕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