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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梧蹲下身捡起冬葵叶时,泥点溅上她素色裙角。
钟声还在响,一下比一下清越,震得她耳骨发颤。
她望着老铜钟,晨光里钟身泛着淡金,像被谁渡了层暖光——可钟槌分明还好好挂在木架上,连绳结都没松。
"青姨?"阿穗的小脑袋从篱笆外探进来,草蚂蚱在她手里晃悠,"我编的像不像?"
"像。"青梧应着,指尖无意识摩挲葵叶边缘的锯齿。
她盯着钟,忽然转身对阿穗道:"你跟我来。"
是夜,共食田的蛙鸣被钟声压了下去。
青梧裹着件旧棉袍坐在钟架下,膝盖上摊着本磨旧的《四时耕要》。
阿穗蜷在她脚边,红棉袄沾着灶灰,正用草茎逗弄石缝里的蛐蛐。
子时三刻,钟身突然泛起细密的水珠,顺着斑驳纹路缓缓汇聚——青梧屏住呼吸,看着水痕在钟壁上洇出两个模糊的字:春种。
"阿穗。"她声音发紧,"过来,贴在钟上。"
孩子歪了歪头,却没多问。
她踮脚将小脸蛋贴在冰凉的铜壁上,黑葡萄似的眼睛慢慢闭上。
青梧看见她睫毛轻颤,像蝴蝶落了片翅。
过了很久,阿穗突然睁开眼,手指无意识抠着钟纹:"不是声音......是土在翻身。"
青梧的棉袍带子"啪"地断了。
二十年前的画面突然涌上来:云栖也是这样蹲在田边,泥点溅上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袖,指尖抵着泥土说:"土在翻身呢,它在攒力气,等开春好把种子托起来。"那时青梧站在田埂上,抱着刚抄完的《百药经》,只当这杂役弟子是说胡话。
如今她喉头发哽,伸手摸阿穗的发顶,摸到一把被夜露打湿的软毛。
"睡吧。"她轻声说,把自己的棉袍往孩子身上拢了拢。
钟还在渗水,"春种"二字却渐渐淡去,像被土地吸了回去。
次日清晨,阿穗的小锄头尖刚戳到石脊沟荒田的土皮,王婶就喊起来:"小祖宗!
那地荒了三年,草根比铁硬,划破手怎么办?"几个村民跟着围过来,张老汉伸手要拉阿穗的手腕——
"让她划。"
老铁匠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
他背有些驼,却比平时直了三分,眼尾的皱纹里凝着霜:"土若不愿,自会结壳。"
阿穗抬头看他,见老铁匠冲她点了下下巴。
她便埋下头,小锄头轻轻一推。
荒田裂开了。
不是崩裂,是像老妇人舒展皱纹那样,从锄头尖开始,细如发丝的纹路往四周爬。
青梧站在高坡上,指甲掐进掌心——她看见九瓣花籽正从旧根残茎里钻出来,鹅黄色的芽尖上还沾着碎土,既不是人撒的,也不似风带的。
晨雾里,花籽拱土的"滋滋"声连成一片,像土地在低笑。
"撤了所有田界木桩。"青梧对跟来的陈掌事说,声音比以往更轻,"若地能自耕,人何必划界?"
陈掌事张了张嘴,最终只应了声"是"。
他看着几个杂役扛着木桩离开,木桩下的土坑里,不知何时已冒出几株野豌豆苗。
轮耕盟议事厅的陶炉烧得噼啪响。
村正老李拍着桌子,山羊胡抖得厉害:"执首!
总得选几个灵觉好的娃专门培养,不然这耕道要是断了......"
"断不了。"青梧打断他,起身时茶盏里的水晃出半盏,"跟我去共食田。"
子时的田埂结了霜,众人举着火把,呼出的白气在头顶凝成云。
青梧走在最前面,鞋跟碾碎草叶上的冰珠。
突然,走在最后的二柱"啊"了一声——
田垄上,无数幼苗的叶尖泛着幽光。
不是磷火,不是法术,是那种暖融融的、像萤火虫尾巴的光。
光点从东头的水芋叶尖开始,连成线,织成网,最后漫成一片星子落田的景象。
青梧望着那光,忽然想起云栖第一次引动夜熟灵息时,也是这样的光,从她掌心的稻穗上淌出来,漫过整片共食田。
"谁在教它们亮?"她轻声问。
没有人答。
火把的光映在众人脸上,老李的山羊胡僵在半空,陈掌事的茶盏忘了端,连最会说话的王媒婆都张着嘴,只听见风掠过苗浪,像无数人在低语。
次日清晨,老铁匠蹲在老槐树下磨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