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吧【m.yqxsb.com】第一时间更新《龙吟三国》最新章节。
时间在寒冷的静寂和篝火的噼啪声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负责警戒的亲兵队长突然猛地抬头,侧耳倾听,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之色,声音都变了调:“将军!听!有马蹄声!西边!很多马!越来越近了!”
这一声如同惊雷,瞬间炸醒了所有昏昏欲睡的人!士兵们猛地跳起,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兵刃,脸上混杂着惊惧和希冀,齐齐望向西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张绣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凝神屏息,果然!在呼啸的风声中,一丝微弱却密集如雨点般的马蹄震动,正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那绝不是小股游骑,而是大队骑兵奔袭的声响!
“准备战斗!”张济强忍剧痛,挣扎着站起,厉声嘶吼!亲兵们立刻刀剑出鞘,弓弩上弦,迅速在车驾外围成一道单薄却决绝的防线,紧张地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篝火的光芒在他们脸上跳跃,映照出视死如归的决然。
蹄声如雷,滚滚而来!终于,在朦胧的月色和跳动的篝火映照下,一片影影绰绰、如同移动山峦般的庞大黑影,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和肃杀之气,冲破了夜幕的封锁,出现在山坳入口!
为首两骑,如同浴血的战神,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左边一骑,通体雪白,神骏非凡,正是照夜玉狮子!马上的银甲将军,正是常山赵子龙!然而此刻,那身耀眼的银甲早已不复光华,上面布满了刀枪劈砍的深刻划痕和暗沉发黑的血污,如同披着一张破碎的战旗!他肩甲处一道裂口尤其狰狞,内里的衬甲都被撕裂,隐隐透出包扎的白布和渗出的暗红。
那张英挺的脸上也沾染着血污和烟尘,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眸子,依旧亮得惊人,扫过营地,看到车驾安然无恙,紧绷的嘴角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他手中那杆威震天下的亮银枪,枪缨早已被血浸透,凝结成暗红色的硬块,枪尖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右边一骑,青骢马上,正是二师弟张任!他玄色的劲装同样破损多处,左臂被一条染血的布带紧紧缠缚,固定在胸前,显然受了不轻的伤。那张冷峻如岩石的脸上,此刻也难掩极度的疲惫,嘴唇紧抿,毫无血色。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的那张神机弩——弩臂上赫然多了一道深深的、几乎将弩臂劈断的刀痕!箭囊也空空如也!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初,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才将目光投向迎上来的张绣,眼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沉重。
在他们身后,是沉默跟随的骑兵队伍。人数明显少了许多,而且人人带伤,战马疲惫不堪,许多马匹一瘸一拐。士兵们的甲胄残破,血迹斑斑,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队伍中,一些重伤员被简单地安置在临时制作的担架上,由同伴抬着,低低的呻吟在寒风中格外凄凉。一面残破不堪、布满箭孔和刀痕的“张”字军旗,无力地耷拉在旗杆上,被一名手臂缠着绷带的掌旗兵紧紧攥着。
整个队伍弥漫着一种惨烈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沉重的马蹄声和伤员压抑的呻吟在夜色中回荡。那无声的惨烈,比任何嘶吼都更能说明刚刚经历的血战是何等残酷!
“两位师弟!”张绣再也抑制不住,几步冲到二人马前,声音哽咽,眼眶瞬间通红。他看到了赵云肩甲下的血迹,看到了张任吊着的胳膊,看到了那几乎被毁的神机弩,更看到了那支锐气尽失、伤亡惨重的疲惫之师!两千条忠勇的生命…
赵云和张任翻身下马,动作都带着明显的滞涩和痛楚。赵云伸出未受伤的右手,重重拍了拍张绣的肩膀,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疲惫,却依旧沉稳如山:“大师兄,幸不辱命…李傕铁骑…已被击退…天子车驾…可安好?”他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安好!陛下和贵人皆在车内!”张绣用力点头,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张任也走上前,冷峻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极淡的、安抚性的笑意,用右手拍了拍张绣另一侧肩膀,声音同样沙哑:“师兄…辛苦了。此地…非久留之所…李傕虽退,难保不会卷土重来…需尽快…补充体力…继续赶路…”他每说几个字,都要微微喘息一下,显然伤势和疲惫都在严重消耗着他的体力。
无需更多言语,张绣立刻嘶声下令:“快!腾出地方!让受伤的兄弟靠近火堆!医官!医官在哪里?!热水!干净的布!快!”营地瞬间再次忙碌起来,疲惫的亲兵们强撑着,搀扶伤员下马,将他们安置到最靠近篝火的位置。
仅有的随军医官立刻开始为重伤员处理伤口,动作麻利却掩不住药品匮乏的窘迫。热水被优先供应给伤员和两位将军。
张绣亲自捧着两碗刚刚烧开、冒着腾腾热气的雪水,送到赵云和张任面前。赵云接过,道了声谢,慢慢啜饮着,滚烫的热流顺着喉咙滑下,似乎驱散了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张任则用右手接过碗,默默喝着,目光却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山影和来路。
张济也挣扎着走过来,对着赵云和张任深深一揖,老眼中满是血丝和感激:“二位将军…力挽狂澜,功在社稷!老朽…代陛下,谢过了!”
赵云连忙单手虚扶:“老将军言重,分内之事。”
营地中央最大的那堆篝火旁,气氛凝重而压抑。幸存的士兵们默默地啃着干粮,喝着热水,处理着自己或同伴的伤口。没有人说话,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伤员的呻吟和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张绣、张济、赵云、张任四人围坐在火堆旁。火光在他们疲惫而坚毅的脸上跳跃。张绣看着两位浴血归来的师弟,看着他们身上累累的伤痕,看着那支沉默的残军,喉咙如同被堵住。他张了张嘴,想问那惨烈的战斗细节,想问问那两千个再也回不来的名字…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沉痛的低语:“两位师弟…受累了…阵亡的兄弟们…”
赵云抬起眼,望向跳动的火焰深处,那里仿佛倒映着白日里那血肉横飞的战场,那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皆是…忠勇之士。他们…挡住了李傕的铁蹄…值了。” 他不再多说,拿起一块冰冷的粟米饼,用力地啃咬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和疲惫都嚼碎了咽下去。
张任则默默地用右手,从怀中贴身的位置,缓缓取出一支断裂的、染血的箭杆。箭头已经不见,箭杆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姓氏标记。他盯着那截断箭,眼神锐利如刀锋,却又深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截断箭紧紧攥在掌心,仿佛要攥进自己的血肉里。那冰冷的触感,是两千忠魂无声的呐喊。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四张沉默而坚毅的脸庞,映照着周围士兵疲惫沉睡的身影,也映照着那三辆承载着帝国最后希望的辎车。车帘紧闭,里面是惊魂未定的少年天子和同样疲惫不堪的宫眷。
寒星在天幕上冷冷闪烁,注视着这片山坳。疲惫如同沉重的山峦,压在每个幸存者的肩头,但无人敢真正放松。短暂的喘息之后,更漫长、更凶险的逃亡之路,依旧在寒夜中,向着未知的东方延伸。
与此同时,沮授已收到张任他们的消息,以防万一,立即命陈到将军带领五千精骑,赶往洛阳方向接应天子銮驾。另外,命人迅速传话与张辽将军,率二万并州精锐抵达上党,作好接应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