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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感官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脑海,被冷静地分析、归类、储存。这个世界的轮廓,正通过这些冰冷的细节,一点点在他脑中拼凑成形。
这是一个战乱频仍、等级森严的古代农耕文明。城邦?国家?旗帜上的兽首图案是某种图腾?军制如何?语言体系?科技水平?…无数疑问盘旋。
更重要的是,那个红缨骑士口中的“校尉”…将是决定他和阿蛮命运的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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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冰冷的雨水早已将柳致和阿蛮浇得透心凉。阿蛮在马背上发出微弱的呻吟,身体因寒冷和虚弱而微微抽搐。
终于,前方的建筑群轮廓在雨幕中变得清晰无比。
那是一座依河而建的小型土城。夯土的城墙不过两丈多高,墙体斑驳,布满了雨水冲刷的沟壑和修补的痕迹。城门是简陋的双扇包铁木门,此刻敞开着,门洞幽深。城门上方,一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木匾上,隐约可见几个刀劈斧凿般的黑色大字——“临河戍”。
城门口没有守卫,只有泥泞不堪的道路延伸进去。城墙外,紧挨着河滩,是一片更加混乱、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区域——由无数低矮窝棚组成的贫民窟。窝棚大多由泥巴、茅草和破烂的木板搭成,歪歪扭扭,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浑浊的污水在窝棚间肆意横流,混合着垃圾和人畜粪便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一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身影蜷缩在窝棚门口或屋檐下,眼神麻木呆滞地望着这支押解着俘虏的骑兵小队经过,如同看着路边的石头。
红缨骑士显然对这片区域不屑一顾,甚至刻意让坐骑避开了那些污秽的水洼。他带着队伍,直接穿过混乱肮脏的窝棚区,踏着泥泞的道路,径直走向那座低矮土城的城门。
马蹄踏入城门洞的阴影中,光线骤然昏暗。一股混合着劣质油脂、汗臭、潮湿霉味和淡淡血腥气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门洞两侧的墙壁上插着燃烧的火把,跳动的火焰在湿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微弱,将骑士们冰冷的铁甲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
穿过幽深的门洞,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城内比城外稍显规整,但依旧简陋破败。一条勉强算是主街的泥泞道路贯穿南北,道路两旁是低矮的夯土房屋,屋顶覆盖着茅草或残破的瓦片。街道上行人稀少,大多行色匆匆,裹着破旧的麻布或兽皮,看到这支骑兵小队,尤其是看到马背上被捆缚的柳致和阿蛮时,麻木的眼神中才流露出一丝好奇和畏惧,纷纷避让到路边。
街道的尽头,矗立着一座相对高大、用青灰色条石垒砌的建筑。建筑门前竖着一根高高的旗杆,那面绣着狰狞兽首的暗红色旗帜在风雨中猎猎作响。门口站着两名持戟的卫兵,虽然同样穿着札甲,但制式和气势明显比红缨骑士的队伍差了一截。看到红缨骑士一行,卫兵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敬畏的神色。
这里就是“校尉”所在了。
红缨骑士在石砌建筑门前勒住战马。他翻身下马,动作矫健利落,沉重的马槊随手递给身后一名骑兵。他摘下兜鍪,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脸。约莫三十许岁,肤色是久经风霜的古铜色,一道寸许长的陈旧刀疤从左边眉骨斜划至耳根,为他平添了几分剽悍和煞气。一双眼睛如同鹰隼,锐利而冰冷,此刻正扫过被从马背上粗暴拖下来的柳致和阿蛮。
“看好他们。” 刀疤脸骑士(红缨已除)对着手下冷声吩咐,用的是那种冰冷威严的语言。他的目光尤其在柳致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审视和警告。
两名骑兵立刻上前,将浑身湿透、双手反缚的柳致和阿蛮推到石砌建筑大门旁的屋檐下。冰冷的雨水顺着屋檐流淌下来,形成一道水帘。柳致和阿蛮被粗暴地按着跪在湿冷的石阶上。
刀疤脸骑士不再看他们,转身大步踏上石阶,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包着铁皮的木门,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阴影中。
沉重的木门在刀疤脸骑士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门外的风雨和视线。柳致和阿蛮被按跪在冰冷的石阶上,屋檐滴落的雨水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他们早已湿透的身体。阿蛮蜷缩着,牙齿因寒冷而剧烈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意识似乎又陷入了模糊。柳致则挺直了腰背,头颅依旧低垂,湿发遮掩下的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石砌的建筑并不宏伟,但在这座简陋的土城中已算鹤立鸡群。青灰色的条石垒砌的墙壁厚重而冰冷,雨水冲刷下泛着水光。门口两名持戟卫兵如同泥塑木雕,冰冷的眼神偶尔扫过跪在阶下的两人,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警惕。街道对面,几个裹着破旧麻衣的闲汉躲在对面店铺的屋檐下,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神中充满了对“蛮人”的好奇和幸灾乐祸。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泥土、劣质油脂燃烧、以及从那紧闭门扉缝隙中隐隐飘出的、类似劣质酒气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如同煎熬。柳致默默运转着体内新生的力量,对抗着刺骨的寒意和身体的疲惫,同时将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致。他需要收集一切信息,为即将到来的“谒见”做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包铁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穿着灰色麻布短衣、头戴小帽、面白无须的瘦小男子探出头来。他约莫四十岁左右,脸上带着一种市侩的精明和小心翼翼的谄媚。他目光飞快地在阶下跪着的柳致和阿蛮身上扫过,尤其在柳致精悍的体格和裸露的伤痕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随即,他对着门口那刀疤脸骑士留下的两名骑兵,用一种尖细、语速很快的腔调说道:“校尉大人传唤,带人犯进去!”
他的语言,与之前刀疤脸骑士那种冰冷威严的腔调略有不同,更显油滑,但柳致能听出是同一语系。这人是…吏员?管家?
两名骑兵应了一声,粗暴地将柳致和阿蛮从地上拽起。柳致配合地踉跄站起,身体依旧“虚弱”地晃动着。阿蛮则被半拖半拽,几乎站立不稳。
那灰衣小吏侧身让开门口,用尖细的声音催促道:“快些!莫要让校尉大人久等!”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柳致和阿蛮被推搡着,踏过了那道沉重的门槛。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劣质酒气、汗臭、草药味、皮革味以及淡淡血腥气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与门外的冰冷潮湿形成了鲜明对比。
门内是一条不算长的甬道,墙壁上插着几支松脂火把,跳动的火焰将人影投射在粗糙的石壁上,扭曲晃动。甬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木门,门缝里透出更加明亮的光线和嘈杂的人声。
灰衣小吏快步走在前面引路,两名骑兵押着柳致和阿蛮紧随其后。穿过甬道,来到那扇虚掩的木门前。
“启禀校尉大人,人犯带到!” 灰衣小吏停在门外,躬身用那尖细的嗓音高声禀报。
“带进来!” 一个略显沙哑、带着浓重鼻音、却透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灰衣小吏立刻推开木门。
门内的景象瞬间映入柳致眼帘。
这是一个宽敞的石厅。地面铺着打磨粗糙的青石板,墙壁上挂着几幅描绘着征战狩猎场景的、色彩浓烈却笔法粗犷的兽皮画。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火塘,燃烧的炭火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将整个厅堂烤得暖烘烘的,也驱散了一些湿冷。火塘上架着一口大铜釜,里面正“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东西,散发出浓烈的肉香和一股奇异的草药味。
火塘旁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个身材极其魁梧雄壮的男子。他并未披甲,只穿着一件半敞开的、绣着暗金色兽首纹样的玄色锦袍,露出毛茸茸的、如同花岗岩般结实的胸膛。他头发花白,随意地用一根玉簪束在脑后,脸上虬髯戟张,如同怒张的狮鬃,一双环眼大如铜铃,开合之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他手里正拿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慢条斯理地切割着面前矮几上一条烤得金黄流油的巨大兽腿,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此人气势如山如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凛冽霸气!正是此处的最高长官——校尉!
在魁梧校尉的下首左右两侧,还坐着几个人。左侧是刚刚带柳致他们进来的刀疤脸骑士,他已卸去甲胄,只穿着内衬的黑色劲装,腰挎环首刀,坐姿笔挺,如同出鞘的利刃,眼神冰冷地扫视着被押进来的柳致和阿蛮。右侧则是一个穿着青色儒衫、头戴方巾、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他手里端着一个陶杯,慢悠悠地品着,目光在柳致和阿蛮身上流转,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的意味。
大厅角落,还侍立着几个同样穿着灰色麻衣的仆役,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当柳致和阿蛮被推搡着跪倒在火塘前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时,厅内所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