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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琰的目光在他脸上那道狰狞刀疤和肩头箭伤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血肉模糊的手腕脚腕，最后落在他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眸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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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光，”赵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牢房外的风雪呼啸，“宣府哗变当夜，你在何处？”
戚光深吸一口气，牵扯着胸口的伤，剧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但他声音却异常清晰：“回陛下！当夜，罪将接到斥候急报，小股北狄精锐斥候绕过烽燧，潜入我后方马家堡一带，似欲刺探新设粮仓及军械库！军情紧急，罪将未及通禀监军曹吉翔，亲率麾下亲兵五十骑，星夜驰援截杀！血战两个时辰，全歼狄寇二十二骑，缴获其随身舆图及密信！然…待罪将携敌酋首级及缴获返回大营时…哗变已生！罪将…罪将未能弹压于初萌…罪该万死！”他字字铿锵，带着血战后的铁腥气。
“敌酋首级？舆图密信？”赵琰目光锐利如刀，“现在何处？”
戚光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与愤怒：“罪将携首级舆图返回，欲呈交总兵府！然…曹吉翔指认罪将擅离职守，纵兵为祸，更污蔑首级舆图为罪将勾结北狄之证！当场命人将罪将拿下！首级被焚毁，舆图密信…被曹吉翔夺去！罪将亲兵…皆被屠戮灭口！”说到最后，他声音嘶哑，虎目含泪，紧握的双拳因用力过度，伤口崩裂，鲜血顺着铁链滴落在肮脏的稻草上。
“信口雌黄！”牢门外的曹吉翔尖声叫起来，“陛下！休听这逆贼狡辩！他分明是畏罪潜逃，勾结狄寇！那些首级定是他杀害我边民冒充！那舆图也是他通敌的铁证！奴婢…奴婢夺下，是为保全证据，替吴公公清理门户啊陛下！”他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试图用已死的吴良做挡箭牌。
赵琰没有理会曹吉翔的哭嚎，目光依旧锁在戚光脸上：“你说你缴获了北狄密信舆图，可还记得内容？”
戚光精神猛地一振！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强忍剧痛，挺直脊背，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回陛下！罪将记得！密信乃北狄左贤王部万夫长亲笔，用狄文书写，大意是命其麾下精骑，借大雪封山之机，详勘宣府至大同沿线‘老鹰嘴’、‘断魂谷’、‘野狼峪’三处山隘小道通行状况及守备虚实，标注水源地，并伺机焚毁我新设于马家堡之‘丙字七号’粮仓！其随身羊皮舆图，更是详细标注了这三条隐秘小径及沿途七处可供大军隐蔽休整的山坳！此三条秘径，皆不在我边防常备舆图之内！若北狄大军由此突入，宣大防线危矣！”
他一口气说完，气息已有些急促，但眼神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这些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情报，早已烙印在他灵魂深处！
【系统：目标人物“戚光”陈述中涉及地理信息与北狄左贤王部近期活动区域高度吻合。关键词“老鹰嘴”、“断魂谷”、“野狼峪”为系统数据库未标注之秘径，可信度提升至85%。建议：立刻核查马家堡粮仓安全及边防布控！消耗国运点5点可进行实时地理模型比对。】
“比对！”赵琰毫不犹豫。
【扣除国运点5点。建立实时地理模型…导入戚光描述路径…模拟北狄精锐小队行进…路径可行性：高！隐蔽性：极佳！目标“丙字七号”粮仓处于其突袭半径内！警告：此情报价值极高！需立刻处置！】
冰冷的系统分析与戚光掷地有声的陈述相互印证，如同惊雷在赵琰脑海炸响！这哪里是通敌？这分明是挽狂澜于既倒的泼天之功！却被吴良余孽污为叛国之罪！
“好…好一个通敌叛国！好一个清理门户！”赵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猛地转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牢门外抖如筛糠的曹吉翔！“曹吉翔！朕问你！戚光所缴获之北狄密信舆图，现在何处？！”
“陛…陛下！他…他血口喷人！哪有什么密信舆图！都是他编造的！他…”曹吉翔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编造？”赵琰怒极反笑，一步步走出牢房，逼近曹吉翔，“朕看你才是真正的通敌叛国！构陷忠良，焚毁罪证，屠戮有功将士！你眼中可还有朕？！可还有这大乾的江山社稷？！吴良余孽，死而不僵！”
无形的帝威如同万仞山岳轰然压下！曹吉翔肝胆俱裂，裤裆瞬间湿透，腥臊之气弥漫开来。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只会机械地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奴婢…奴婢都是…都是听命行事…密信舆图…被…被奴婢藏…藏起来了…”
“冯保！”
“奴婢在！”冯保躬身，眼中寒光闪烁。
“将这条阉狗，”赵琰指着烂泥般的曹吉翔，声音冷得能冻裂金石，“连同金玉楼人犯口供，给朕钉死了！打入诏狱最底层！给朕撬开他的嘴，找出密信舆图！朕要他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遵旨！”冯保一挥手，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哀嚎的曹吉翔拖走，凄厉的求饶声在幽深的牢道中回荡，迅速被黑暗吞噬。
赵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杀意，重新走回牢房。他看向依旧被沉重枷锁束缚、却因冤屈得雪而胸膛剧烈起伏的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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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光。”赵琰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罪…末将在！”戚光改口，声音哽咽。
“你所受之冤屈，朕已知晓。你所立之功勋，朕，记下了！”赵琰一字一句道，“然，宣府哗变，你身为主将，未能弹压于初萌，亦有失察之责！功是功，过是过！”
戚光头颅低垂：“末将…甘受军法！”
“军法自然要论！”赵琰话锋一转，目光如炬，“但眼下，北狄豺狼环伺，盐商断我命脉，边关烽烟将起！朕，要你戴罪立功！”
戚光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赵琰上前一步，无视那枷锁的冰冷与血污，亲自解下自己肩上的玄色貂裘大氅，在冯保和锦衣卫震惊的目光中，亲手披在了戚光伤痕累累、单薄如纸的身上！
温暖的貂裘瞬间包裹住戚光冰冷的躯体，那上面残留的、属于帝王的体温和淡淡的龙涎香气，如同最炽热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坚强。这个在酷刑下未曾落泪的铁汉，此刻却浑身剧颤，虎目之中，热泪滚滚而下！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枷锁砸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陛下…！”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只剩最沉重、最滚烫的两个字。
赵琰俯视着他，声音斩钉截铁，响彻死寂的天牢：
“朕命你，暂领西山新军总教习之职！”
“朕给你人，给你墨衡最好的火器！”
“朕要你在最短时间内，给朕练出一支能撕碎北狄铁骑、震慑朝野宵小的虎狼之师！”
“用北狄人的血，洗刷你的耻辱！用赫赫战功，来向朕证明你的忠诚！”
“你可能做到？！”
戚光猛地以头抢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再抬起头时，已是满面血泪交织，但那双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到了极致，如同涅盘的凤凰：
“末将戚光——万死不辞！！！”
沉重的镣铐随着他激烈的动作哗啦作响，在这象征着死亡与绝望的天牢深处，却碰撞出一曲铁血与忠诚的铿锵战歌！帝国蒙尘的将星，终于在帝王的手中，挣脱了构陷的枷锁，于这黑暗的渊底，迸发出撕裂长夜的第一缕锋芒！盐商断供的阴云依旧笼罩，但帝国反击的刀锋，已然磨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