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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带此徽记之物,单独封存,加派双岗看守,无我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触!”戚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传令各营,战场清理暂停!所有缴获狄人物资,无论破损程度,全部集中,由你亲自带人,一寸一寸地给我刮、给我撬!再发现任何带有异样标记、非狄人制式的物品,立刻来报!”
“是!”军械校尉和刀疤亲兵同时凛然应诺。
戚光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狰狞的鹰隼徽记上,手指缓缓收紧,将那枚冰冷的铜扣死死攥在手心。京城的风暴,看来已经裹挟着噬骨的暗流,汹涌地拍打到了这浴血的边关城头。他必须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为身后的帝国,也为自己麾下将士的性命,撕开这重重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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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火器工坊的喧嚣已被死寂取代。所有原料被东厂的封条牢牢锁死,采购账册被打包带走,空气里残留的硫磺味混合着封条浆糊和番子身上阴冷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墨衡被限制在工坊一角,两名目光锐利如鹰隼的东厂番子如同门神般守在不远处,沉默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背脊挺得笔直,布满血丝的双眼却低垂着,仿佛在凝视自己沾满劣质硫磺粉末和干涸血渍的双手。张猛点燃火油绳时混不吝的笑容,李严将军胸口渗血的绷带,墨龙马那声撕裂长空的悲鸣……这些画面如同淬毒的钢针,一遍遍穿刺着他的神经,将原本因疲惫而麻木的痛楚,重新搅动得鲜血淋漓。
“靖王府”那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脑海。不是意外!是谋杀!一场精心策划、针对忠良、针对帝国武备的卑劣谋杀!怒火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理智焚毁,让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用最原始的愤怒撕碎那座金碧辉煌的府邸。
然而,就在这复仇的烈焰即将吞噬一切时,一个冰冷而清晰的画面骤然切入——那名东厂番子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指,极其自然、却又精准无比地,在册页上“靖王府”三个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动作……绝非无意!
墨衡的呼吸猛地一滞。那看似不经意的触碰,像一盆冰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当头浇下,瞬间压低了复仇的火焰。东厂的人看到了!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指向靖王府的铁证!他们不是视而不见,而是……标记!
这个认知让墨衡浑身冰冷。东厂,天子鹰犬,直属于皇帝的最隐秘爪牙。他们封存证据,他们将自己软禁,他们对指向靖王府的关键字眼做出标记……这意味着什么?皇帝知道了?皇帝要动靖王了?还是……这本身就是一场更为宏大、更为险恶棋局的开端?自己这偶然撞破的真相,究竟是撕开阴谋的利刃,还是将自己推入深渊的催命符?
恐惧,冰冷的、带着对庞大权力机器本能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墨衡的心脏。他只是一个工匠,一个痴迷于机关火器的微末主事,他只想造出更强大的武器守护边疆。卷入这样的旋涡,他毫无自保之力。靖王府那样的庞然大物,碾死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可……张猛的血,李将军的伤,墨龙马的命呢?那些在爆炸中粉身碎骨的工匠呢?他们的冤屈,就任由这冰冷的权谋吞噬吗?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墨衡体内疯狂撕扯、碰撞。愤怒的火焰与冰冷的恐惧交织,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工坊内那混杂着硫磺、硝烟、血腥和东厂阴冷气息的空气,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入他的肺腑。
再睁开眼时,那双曾只倒映着齿轮与火焰的眼睛,褪去了大部分的血色,却沉淀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劣质硫磺的粉末混合着掌心的血痂簌簌落下。
他明白了。从他剖开那根炸膛火铳,发现那灰黑色的致命杂质开始,他就已经无法回头。他推开的,不仅仅是技术真相的大门,更是一道通往帝国权力核心最血腥战场的闸门。东厂番子那无声的摩挲,是警告,也是指引——在这场风暴中,愤怒毫无用处,唯有绝对的冷静和……等待时机。
墨衡的目光,越过如雕像般伫立的番子,落在墙角那些被黄色封条封死的劣质硫磺袋子上。恨意依旧在心底燃烧,但已被一层坚冰包裹。他不再试图挣脱,只是静静地坐着,如同工坊里那些被封存的冰冷器械,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力量,都内敛、压缩、凝聚,等待着那个必将到来的、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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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邸,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即便在深沉的夜色笼罩下,依旧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煌煌气象。高耸的朱红大门紧闭,鎏金的兽首门环在檐下灯笼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光。巡夜的护卫队铠甲鲜明,步履沉重而规律,在寂静的王府外围墙下投下长长的、移动的阴影,戒备森严得如同铁桶。
然而,在这固若金汤的表象之下,两道比夜色更加幽暗、更加虚无的影子,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墨迹,无声无息地避开了所有明岗暗哨的视线,越过了王府那高达丈许、布满琉璃碎片的围墙。
他们仿佛没有实体,行进间不带起一丝风声,落地时轻如鸿毛。王府内错综复杂的亭台楼阁、假山曲水,在他们眼中如同透明的棋盘。巡逻的护卫提着灯笼从回廊走过,灯笼的光晕刚刚触及转角,那两道影子便已如壁虎般吸附在廊柱的暗面,融入最深的阴影里,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护卫毫无察觉,脚步声渐渐远去。
影子再次移动,目标明确地扑向后花园深处,那片被嶙峋怪石和茂密古树环绕的僻静之地。根据玄鸟卫尘封卷宗里最隐秘的记载,太宗朝时,这里曾有一座废弃的冰窖入口。
其中一道影子如同鬼魅般滑到一块布满苔藓、看似与周围山石浑然一体的巨石前。他伸出手指,指节以一种极其古怪的频率和角度,在冰冷潮湿的石面上几个不起眼的凸起处,快速而无声地敲击了数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机械弹动声响起。巨石底部,一块约莫尺许见方的石板,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黝黑甬道。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陈腐气息的阴风,从地底深处幽幽涌出。
两道影子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瞬间没入那黑暗的甬道之中。滑开的石板在他们身后悄然复位,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后花园重归寂静,只有夜风吹过古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掩盖了地底深处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异动。
甬道狭窄、陡峭,向下延伸。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影子们经过特殊训练、能在微光下视物的眼睛,勉强捕捉到脚下粗糙的石阶轮廓。空气越来越浑浊,带着浓重的土腥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极其细微的、金属与硬物摩擦的声响?
越往下走,那摩擦声越是清晰,隐隐还夹杂着极其沉闷、仿佛隔着厚土的敲打声!
两道影子的动作同时一滞。玄鸟卫的秘档记载中,这座前朝冰窖早已废弃多年,深入地下,阴冷死寂。这持续不断的、绝非自然形成的声响,从何而来?
他们对视一眼,在绝对的黑暗中交换了一个无声的讯息。身形更加飘忽,如同两道真正的幽魂,沿着石阶向下潜行,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那从地底更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规律性的金属噪音——那声音,冰冷、坚硬、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工业化的韵律,绝非废弃窖穴该有的死寂!
影子们的心,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靖王府的地底,隐藏着远比表面勋贵奢华更为骇人的秘密!那声音穿透厚重的土层,如同黑暗巨兽沉睡中的鼾声,预示着冰山之下,那足以噬骨的庞大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