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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横飞!狭窄的侧门口瞬间变成了绞肉场!东厂番役如同沉默的杀戮机器,长戟每一次刺出、收回,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染疫者的残肢断臂、破碎的内脏和喷涌的黑血,在城门甬道内迅速堆积、流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后续的流民踏着同伴的尸体和滑腻的血污,依旧疯狂地向里挤!
就在这血肉飞溅、死亡弥漫的修罗场中心,两名身材异常魁梧、同样覆着厚重药巾的东厂力士,小心翼翼地抬着步辇,如同激流中的礁石,沉稳地穿过了那道狭窄、血腥的侧门。
步辇穿出城门甬道的阴影,暴露在城门外侧那片被火光、浓烟和死亡笼罩的天地之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浓烈血腥、焦糊人肉、尸臭以及疫病特有甜腥恶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巨浪,狠狠拍打在步辇之上!即使隔着厚厚的药巾,那气味也足以令人窒息。
抬辇的力士手臂肌肉虬结,稳如磐石。步辇上,厚重的明黄帷幔被一只染血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掀开了一角。
赵琰的脸,暴露在昏沉的天光与跳跃的火光之下。
惨白。金纸般的惨白,没有一丝活人的血色。嘴唇干裂,因失血过多而呈现出一种死灰的暗紫。冷汗浸湿了鬓角,几缕散乱的黑发黏在毫无血色的额头上。胸前明黄的龙袍,被一大片刺目惊心的、近乎黑色的暗红血污彻底浸透,那血污还在极其缓慢地、顽强地向外扩散着,如同他正在流逝的生命。他的身体几乎无法坐直,全靠背后艾德里安和王承恩一左一右的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
然而,就是这张濒死的、毫无威仪可言的脸,就是这具残破的、血染的龙袍包裹的身躯,当它出现在这片被绝望和死亡统治的地狱边缘时,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足以冻结时空的力量!
城下,那些前一秒还在疯狂咆哮、撞击城门、撕咬同伴的染疫流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混乱的、野兽般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无数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被饥饿与瘟疫折磨得只剩下疯狂的眼睛,在这一刻,齐刷刷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茫然与惊骇,投向了那步辇之上,投向了那张苍白如鬼、血染龙袍的脸。
皇帝?
那个高高在上、身居九重的天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尸山血海、疫毒弥漫的地狱门口?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那身龙袍上刺目的黑红…是血吗?谁的血?他的血?!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皇权最原始的敬畏与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压过了被求生欲点燃的疯狂。挤在最前面,正试图冲击东厂防线的流民,动作僵住了,沾满污血和泥泞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呆滞的惊恐。
就连城墙之上,那些正拉开弓弦、准备倾倒滚油的守军士兵,也全都僵住了。他们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城下步辇上那个血染的身影。吴襄脸上那刻意维持的“震惊”和“焦灼”彻底凝固,化为一种无法掩饰的、深切的恐惧,他按着刀柄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粘稠的血腥和绝对的死寂所冻结。
只有呼啸的北风,卷起地上的灰烬和血腥气,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赵琰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腑撕裂的剧痛和破风箱般的嘶鸣。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滴在胸前那一片暗红的血污上。他艰难地转动着脖颈,涣散的目光扫过城下那片尸横遍野、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堆积焚烧的焦尸残骸、在泥泞中痛苦抽搐呻吟的染疫者、被血污浸透的土地、以及眼前那些因他出现而陷入诡异死寂、眼神里交织着疯狂与茫然的流民。
他的目光,最终越过血腥的战场,投向远方。那是隔离区的方向,浓烟依旧低垂,死亡的气息笼罩四野。但更远处,在隔离区边缘靠近西郊窑场的方向,似乎有几点微弱的、不同于焚尸烈焰的灯光在昏暗中摇曳。那里曾有一位老匠人呕心沥血,如今,或许是他的学徒,或许是不知名的工匠,仍在泥泞和绝望中,摸索着对抗瘟疫的武器,延续着那份不屈的意志。灯光虽弱,却如风中残烛,倔强不灭。
一股混杂着无边愤怒、深重悲悯以及某种奇异决心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赵琰濒临枯竭的胸膛里翻涌、冲撞。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血腥和灼痛,冲入他残破的肺腑。
“朕…乃…大胤…天子…赵琰!”
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要被风声淹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染血的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带着濒死的喘息和破音。
然而,就在这微弱声音响起的刹那,整个阜成门内外,所有嘈杂——风声、火声、呻吟声、乃至士兵粗重的喘息——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数万道目光,无论麻木、疯狂还是恐惧,都死死盯着步辇上那个血染的身影!
赵琰的身体因为剧痛和极致的用力而剧烈颤抖,支撑着他的王承恩和艾德里安能清晰感受到他骨骼传来的咯咯轻响。他猛地抬起那只没有染血的手,指向城下那片绝望的泥泞,指向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染疫流民,指向远方隔离区那片象征隔绝与死亡的阴影,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将破碎嘶哑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垂死孤狼的最后嗥叫:
“此…地!非…绝…域!”
“尔…等!皆…朕…子…民!”
“生…死…同…命!”
“朕…在…此!与…尔…等…同…在——!!!”
“噗——!”
最后的嘶吼耗尽了他肺腑间最后一丝残存的气息,也彻底撕裂了胸腔深处那道致命的伤口。更大的一股黑红的、带着内脏碎块的血箭,狂喷而出!溅落在明黄的步辇帷幔上,泼洒在抬辇力士的甲胄上,也染红了他自己低垂的下颌和前襟。
他的身体猛地一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所有的力气瞬间抽离,头无力地垂向一侧,彻底昏死过去。唯有胸前那片被新血覆盖的、更加刺目惊心的暗红,在昏沉的天光与跳跃的火光下,无声地宣告着帝王意志的惨烈代价。
“陛下——!”王承恩和艾德里安同时发出凄厉的惊呼,死死托住他瘫软的身体。
“快!回宫!传太医!”王承恩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东厂番役瞬间收缩,长戟对外,组成一道钢铁的壁垒,护着那架染血的步辇,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有序地退向那扇窄小的、依旧在滴落着新鲜血液的侧门。
步辇退入城门甬道的阴影,那扇窄小的侧门在无数道呆滞茫然的目光注视下,轰然关闭。沉重的木栓重新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城下,死寂依旧。
流民们呆呆地望着那扇紧闭的侧门,望着门缝下缓缓流淌出的、混合着黑红两色的粘稠血液,望着地上被东厂番役遗弃的、沾满血污的浸药布巾。皇帝最后那嘶哑破碎却如惊雷般炸响的话语,还在他们嗡嗡作响的耳畔回荡。
“此地非绝域…皆是朕子民…生死同命…朕在此…与尔等同在……”
生锈的、早已被绝望和疯狂磨灭的泪腺,竟在这一刻,于无数双浑浊麻木的眼睛里,重新感到了灼痛。一个抱着早已僵硬婴孩的妇人,看着门缝下流淌的血,看着皇帝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缓缓跪倒在冰冷的、浸满血污的泥地里。
城墙上,吴襄按着刀柄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他看着城下那片死寂中开始弥漫的、异样的悲怆气氛,看着远处隔离区方向依旧摇曳的微弱灯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冰冷的铜符,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放出的,可能并非仅仅是毁灭的瘟疫,还有某种更可怕、更难控制的东西——人心的火种,已被那垂死帝王的血,意外点燃。
在城门甬道内侧的阴影里,一名毫不起眼、如同背景般的宫廷画师,颤抖着手,放下了沾满颜料的画笔。他的画板上,炭笔勾勒的线条急促而有力——染血的步辇,推开帷幔的苍白手指,血透龙袍的胸膛,以及那在绝望人潮前挺立嘶吼的模糊侧影。画纸一角,几滴溅落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血珠,正缓缓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