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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藤驿站的篝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焰在石砌的壁炉里跳跃,驱散着渗入骨髓的寒意。窗外,百草秘境的“暮之霜”已至巅峰,呼啸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和细碎的冰晶,疯狂拍打着驿站厚重的木窗与石墙,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天地间一片幽蓝死寂,温度低得足以瞬间冻结血液。
驿站大厅内却温暖如春。朱振华盘膝坐在靠近壁炉的兽皮毯上,双目微阖,体内天医真气缓缓运转,汲取着此地浓郁的灵气,同时也将一丝丝精纯的火意融入护体罡气,抵御着窗外无孔不入的极致深寒。周小芸则坐在一旁,闭目调息,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绿色光晕,木灵体自发地与驿站内种植的几株奇异藤蔓共鸣,吸收着逸散的生机。
大长老冷无涯坐在对面一张古朴的木椅上,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碧绿药茶,却无心品尝。他那张与冷青璇有几分相似的、原本儒雅沉稳的脸上,此刻布满愁云,深锁的眉头仿佛刻着千斤重担。他的目光不时扫过窗外肆虐的风雪,又落回朱振华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和一丝孤注一掷的期盼。
“朱小友,”冷无涯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暮之霜一起,非到‘晨之露’降临,外界寸步难行。宗主…宗主他恐怕又…”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眼中的痛苦已经说明了一切。
朱振华缓缓睁开眼,炉火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跃。“大长老,宗主所中‘七情枯心蛊’,发作时是何情形?烦请详述。”
冷无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头的悸痛,沉声道:“此蛊歹毒,直指心魄!寻常时,宗主尚能凭借深厚修为和‘镇魂香’压制,看似与常人无异。但…一旦有稍剧烈的情绪波动,无论是喜是怒,是忧是悲…心脉处便如同被万虫啃噬,剧痛钻心!那蛊虫…那蛊虫仿佛能感知宿主的七情六欲,以情绪为食!每一次情动,便是对心脉的一次疯狂啃噬!”
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茶水溅出几滴:“发作时…宗主周身气血逆乱,面色时而潮红如血,时而惨白如纸,心口处…心口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七彩光芒急速流转,如同活物在蠕动!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嘶吼…发作过后,宗主便如同大病一场,气息萎靡,生机明显流逝一分!如此反复…日削月割,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七彩光芒…以情为食…” 朱振华眼神凝重。这与他在古籍残篇上看到的记载完全吻合!“镇魂香只能压制蛊虫躁动,却无法阻止它以情绪为食的本质。此法…饮鸩止渴。”
“正是如此!”冷无涯眼中满是血丝,声音带着悲愤,“可恨那下蛊之人!此蛊失传已久,培育之法极其残忍邪恶!谷内…谷内必有内鬼与之勾结!否则,如何能近宗主之身,种下此等绝蛊!”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青筋暴起,显然对那潜伏的内鬼恨之入骨。
“大长老息怒。”朱振华沉声道,“愤怒亦是情绪,于事无补。待风雪稍歇,我即刻为宗主诊视。此蛊虽奇,却也非绝对无解。”
冷无涯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道:“朱小友!你若能救得宗主,药王谷上下,必奉你为恩主!千年雪莲,只是酬劳之一!药王谷秘藏典籍、万载药圃,任你取用!”
朱振华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狂暴的风雪。暮之霜的威能,让他对这百草秘境的天地法则有了更深的认识,也让他对那传说中的“千年雪莲”和“地心火泉”更加渴望。五行针的突破,或许就在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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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暮之霜”终于过去。当第一缕蕴含无限生机的“晨之露”气息驱散了天地间的最后一丝寒意,阳光重新洒满初生原时,朱振华、周小芸在冷无涯的亲自引领下,终于抵达了药王谷的核心——百草殿。
百草殿并非一座孤立的宫殿,而是一片依山而建、与自然完美融合的巨大建筑群。主体由万年古木与温润玉石构筑而成,殿宇楼阁之间,巨大的灵木虬枝盘绕,形成天然的桥梁与回廊。无数奇花异草点缀其间,灵气氤氲成雾,珍禽异兽悠然栖息。浓郁到化不开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深吸一口,都令人神清气爽,百脉舒张。
然而,这份仙家气象,却被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所笼罩。殿前守卫的弟子个个神色肃穆,眼神中带着忧虑。空气中除了药香,还隐隐飘散着一股令人心神不宁的、极其淡雅的异香——正是压制蛊虫的“镇魂香”。
穿过重重守卫森严的回廊,来到百草殿最深处的“青木居”。这里是宗主纳兰明镜的寝殿。殿外守着数名气息沉凝、至少是暗劲后期的护法长老,看到冷无涯,才躬身让开。
推开沉重的、散发着清香的灵檀木门,一股更浓郁的“镇魂香”混合着草药味扑面而来。
殿内陈设古朴雅致,一尘不染。中央一张巨大的万年温玉床上,盘坐着一位身着素雅青袍的老者。老者面容清癯,须发皆白,原本应是仙风道骨,气度雍容。但此刻,他双目紧闭,脸色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颜色——左边脸颊如同醉酒般赤红滚烫,右边脸颊却苍白如雪,冰冷异常!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着,眉心紧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周身的气息更是混乱不堪,时而如同火山喷发般炽烈狂暴,时而又如同万载玄冰般死寂阴寒!两种极端的气息在他体内疯狂冲突、撕扯,每一次冲突,都让他身体剧烈一颤,脸色红白交替更加剧烈,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低吼。
正是药王谷宗主——纳兰明镜!
床边,侍立着两名端着药盏、脸色煞白的侍女,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还有一位穿着墨绿色长袍、面容阴鸷、眼神闪烁不定的老者,正皱着眉头给宗主把脉,正是执掌毒殿的长老——阴九幽!
“宗主!”冷无涯见状,心痛如绞,抢步上前。
就在这时!
一名侍女或许是太过紧张,手一抖,手中的白玉药盏“哐当”一声掉落在温玉床边的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药汁溅了一地!
这声音在寂静压抑的寝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床上的纳兰明镜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左眼赤红如血,充满了暴虐疯狂的杀意!右眼却幽蓝如冰,透出刻骨的绝望与死寂!
“混账!!!”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从纳兰明镜口中爆发!他仅存的理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彻底粉碎!一股暴虐无比的怒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镇魂香”的压制!
轰!
狂暴的青色罡气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如同实质的怒涛,狠狠撞在猝不及防的冷无涯和阴九幽身上!两人闷哼一声,竟被震得踉跄后退数步!
那打翻药盏的侍女更是首当其冲,被罡气余波扫中,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殿柱上,生死不知!
“宗主息怒!”冷无涯脸色大变,急声高呼。
然而,纳兰明镜已彻底被狂暴的怒意吞噬!他须发戟张,左半身赤红如火,右手猛地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裹挟着恐怖的青色掌力,竟朝着旁边另一名吓傻了的侍女天灵盖狠狠拍下!这一掌若是拍实,侍女必定香消玉殒!
“不要!”冷无涯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侍女身前!正是朱振华!
他没有硬接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掌力,而是并指如剑,指尖五色光华流转(青、赤、黄、白、黑),快如闪电般点向纳兰明镜拍来的手腕内侧几处极其隐晦的穴位!
噗!噗!噗!
五行针意瞬间刺入!并非攻击,而是疏导!
纳兰明镜体内那因狂怒而疯狂冲向手臂、如同怒龙般狂暴的气血洪流,在这精准无比的五行疏导下,如同被瞬间引开了河道!拍向侍女的那一掌,掌力骤然溃散了大半!
啪!
朱振华的另一只手,则如同铁钳般,稳稳扣住了纳兰明镜的手腕!一股精纯浑厚、蕴含辟邪真意的天医真气,如同清凉的甘泉,顺着腕脉瞬间涌入纳兰明镜那如同岩浆地狱般混乱的经脉之中!
“望气术”全力运转!淡金色的瞳孔深处,倒映出纳兰明镜体内惊心动魄的景象:
心脉位置,七条细如发丝、却闪烁着妖异七彩光芒的蛊虫,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吸附在心脉之上!每一条蛊虫对应一种颜色(喜红、怒青、忧蓝、思黄、悲白、恐黑、惊紫),此刻代表“怒”的那条青色蛊虫,正如同打了鸡血般疯狂扭动、膨胀,张开狰狞的口器,疯狂地啃噬着心脉,吞噬着因狂怒而剧烈翻腾的“怒之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