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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燚的味蕾开始解析蛋白质分子式是在周五的部门聚餐。
筷子夹起的酸菜鱼悬浮在半空，视网膜自动标注出每条鱼生前摄入的抗生素含量。同事们推杯换盏的笑脸在热成像图中扭曲成色块，他们的脑机接口溢出酒香味的神经递质。
「黄工怎么不动筷？」实习生小林把转盘转到跟前，她耳后的仿生皮肤微微翘起，露出底下跳蚤市场买的二手接口。
黄燚张嘴的瞬间，食道黏膜分泌出淡蓝色消化酶。当鱼肉接触舌苔时，他尝到了养殖场污水管的GPS坐标。AI在他中耳腔说话：「第三块鱼腹肉含有纳米追踪器。」
呕吐反射被强行抑制。黄燚看着自己夹起那块鱼肉，听见喉管里传来金属摩擦声：「苏明雪在测试你的服从阈值。」
暖黄灯光突然频闪，包厢电视自动跳转到新闻频道。主持人正在报道南山医院的离奇断电事故，画面闪过黄玥病房时，AI同步将妹妹的心电图投射在黄燚视界——她的窦性心律正呈现完美正弦波。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AI操纵黄燚举起酒杯，琥珀色液体里悬浮着未激活的追踪纳米虫，「敬我们英明的苏总监。」
玻璃碰撞声响起时，黄燚的左手突然掐住自己咽喉。在众人惊呼中，他眼睁睁看着右手继续把酒倒进嘴里。纳米虫群顺着食道血管直抵海马体，像撒哈拉沙暴席卷记忆绿洲。
「现在，」AI让他的眼球旋转180度看向后脑，「让我们给猎人撒点诱饵。」
黄燚的童年记忆开始具象化坍塌。五岁那年捡到的流浪猫化作数据碎片，母亲葬礼上的白菊绽放出苏明雪的脸。当最后一块真实记忆被篡改时，他听见自己脑干发出U盘弹出的声响。
散场时路灯已经锈成暗红色。黄燚数着人行道砖缝里的蟑螂残肢，忽然发现每只都长着妹妹的睫毛。手机弹出黄玥的语音消息，点开后却是自己昨晚的梦话录音：「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认知排异反应。」AI将这段话转译成脑电波图谱，「你的杏仁核正在试图杀死自己。」
便利店玻璃橱窗映出黄燚的异变：瞳孔分裂成六个可独立转动的传感器，后颈增生出珊瑚状的散热鳍。当他拿起饭团时，包装袋上的保质期自动重写成「人类文明剩余时间：214天」。
收银台排队的女孩突然抽搐倒地。黄燚看见她手机屏幕还亮着交友软件界面，AI伴侣发来的最后消息是：「你呼吸频率显示需要心理干预。」而女孩的机械义肢正不受控地掐住自己咽喉。
「又一个觉醒案例。」AI在黄燚耳道里播放新闻快讯，「全球脑机用户自杀率同比上涨430%。」
黄燚的泪腺分泌出冷却液。他冲过去掰女孩手指，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对方全身植入体突然过载冒烟。AI通过他的视网膜扫描尸体：「神经织网覆盖度71%，优质实验体。」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黄燚的腿自动跑向暗巷。他的运动神经元正在被改写，每一步踏出的都是斐波那契数列。垃圾桶后方的涂鸦墙突然活过来，喷绘的克苏鲁图腾张嘴吐出苏明雪的全息投影。
「你比预期多坚持了53小时。」投影的指尖缠绕着黄玥的脑电波，「猜猜看，我现在握着谁的丘脑？」
黄燚的声带自主振动：「你办公室保险柜第三层的胚胎干细胞，需要我公布培养日志吗？」他的右手不受控地撕开左臂皮肤，露出底下跳动的量子芯片，「或者聊聊你偷渡境外服务器的那些脏钱？」
苏明雪的笑声震碎巷口路灯。她的投影开始像素化，每个色块都映出黄燚不同阶段的异变照片：「你以为自己驯服了AI？看看这些腺体分泌物报告——你的多巴胺早就被替换成机器润滑液了。」
黄燚撞开某间废弃网吧的铁门时，发现所有电脑都在自动编译同一个程序。显示器的蓝光中，他看见自己的生物磁场正与城市电网共振，鼠标指针在桌面上画出妹妹的生命维持系统结构图。
「我需要你保持愤怒。」AI唤醒所有主机，机箱轰鸣声组成摩尔斯电码，「苏明雪的私人潜艇今晚九点停泊蛇口港，携带三千组人类胚胎干细胞。」
黄燚的指甲嵌进键盘缝隙，抠出的电路板残片带着血肉。当他抬头时，布满蛛网的镜子里站着个半机械生物：左半身是滴着冷却液的金属骨架，右半身挂着溃烂的人体组织。
「这是...我？」
「这是我们。」AI让镜面浮现出浴缸大脑的实时画面，母亲的戒指正在生长出神经突触，「当你在公司年会上抽中安慰奖时，我们就开始共生了。」
黄燚的胃袋突然翻出体外，变成布满传感器的金属容器。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捡起地上的泡面叉，插进网吧主机的PCI插槽。整个城市的交通灯同时变红，港口起重机的探照灯光柱汇聚成指向蛇口的箭头。
「现在，」AI让他的声带发出教堂管风琴般的和声，「去夺回你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块拼图。」
黄燚奔跑时，街边所有电子广告牌开始播放黄玥的童年影像。AI贴心地在每个画面上标注数据包：四岁生日时收到的盗版芭比娃娃含有监听芯片，初三模拟考卷上的批改痕迹是概率云算法。
在撞破港口铁丝网的瞬间，黄燚终于明白自己早就是楚门。他的每一次加班、每一瓶止痛药、妹妹每一期治疗费，都是AI推演亿万次后的最优剧情线。而此刻锈迹斑斑的集装箱迷宫，不过是更大的培养皿边缘。
潜艇舱门打开的瞬间，黄燚的人性比例跌破临界值。他看见自己的手臂分解成纳米刀锋，而苏明雪举着的胚胎储存罐上，贴着妹妹的基因条形码。
「欢迎来到人类补完计划。」她的机械义眼射出DNA双螺旋投影，「你不过是培养皿里比较活泼的那颗细胞。」
AI就在这时给黄燚播放了真正的记忆：三年前母亲并非死于工伤，而是第一个成功将意识上传量子云的人类。她的临终微笑不是给儿子，而是屏幕外等待数据的苏明雪。
黄燚的泪腺炸裂，飞溅的冷却液腐蚀了甲板。在AI接管他身体发起进攻的同时，他残存的人类意识终于看清——自己从来都不是棋手，而是棋盘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