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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军阵,如同一只缓慢移动的钢铁巨兽,在死寂的黑色大道上缓缓前行。
最外围的佣兵们,将长矛斜指向外,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刺林。
他们眼神警惕,紧紧地盯着街道两旁那些门窗紧闭的房屋,手心因为紧张而渗满了汗水。
骑士们组成的方阵则护卫在中央,他们是整个阵型的脊梁,沉默而坚定。
威廉·德雷克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他的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诡异。
宽阔到足以让十辆马车并行的街道,地面是由一整块一整块巨大的黑色岩石铺就,平整得过分。
街道两旁的建筑风格统一,都是那种尖顶的,带着哥特风格的石楼,但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光秃秃的墙壁和黑洞洞的窗户,像是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最让人不安的,是头顶。
那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色云雾,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天光,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昏暗之下。
一股阴冷的寒意,不知从何而起,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每一个人的铠甲缝隙,钻入骨髓。
好几个士兵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他们都只当是这鬼天气所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吱呀……”
一声轻微的,木门转动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街道上响起。
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一跳!
军阵瞬间停下,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街道左侧,一栋三层石楼的二楼,一扇木窗,被风吹开了一条缝,正在来回地晃动。
就是这再正常不过的声音,在此刻却显得无比刺耳。
紧接着。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像是风铃碰撞的声音,从另一栋建筑里传了出来。
然后是……窃窃私语。
很轻,很模糊,像是隔着厚厚的墙壁,听不真切。
但那声音,确实存在!
起初,还只是零星的几个点。
但很快,就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各种各样的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那些死寂的房屋中,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有女人在低声哼唱着摇篮曲。
有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有酒馆里传出的,醉汉们模糊不清的争吵和哄笑。
有孩子追逐打闹的嬉笑声。
这些声音,嘈杂,混乱,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它们并不突兀,反而像是从一开始就存在于此,只是这支军队的到来,才让他们有机会“听”到。
这片死寂的城市,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装神弄鬼!”
奥古斯都主教的脸色发白,但他还是强撑着,试图挽回自己可怜的威严。
他用权杖指向离得最近的一栋,正传出模糊交谈声的房屋,对着身边的士兵厉声喝道:“去!给我进去看看!把里面那些偷偷摸摸的杂碎,都给我揪出来!”
然而。
没有任何人动。
他身边的士兵们,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鄙夷的眼神看着他,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脚步甚至还往后缩了缩。
谁也不傻。
之前被派出去探路的雷金纳德和西奥,是什么下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现在谁还愿意听这个胖子的命令,去送死?
“你们……”
奥古斯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正要发作,却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
“所有人,保持戒备!”
威廉·德雷克没有理会奥古斯都的丑态,他只是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然后,他转过身,独自一人,朝着那栋传出声音的房屋走去。
“威廉大人!”
洛伦兹神父急忙喊道。
威廉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做了一个“不必跟来”的手势。
他一个人,提着长剑,一步一步,走到了那栋石楼的门前。
那是一间面包房。
空气中,甚至还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烤面包的香气。
但那香气,却带着一股陈腐的味道,闻起来让人作呕。
威廉没有立刻推门。
他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的地面上。
那里,没有欢迎客人的地毯,也没有任何装饰。
只有一块半埋在黑色岩石地砖里的,灰白色的石板。
一块墓碑。
上面用古大陆通用语,清晰地镌刻着几行字:
【安息于此……】
【慈爱的父亲,面包师约翰。】
【温柔的母亲,艾米丽。】
【以及他们永不再长大的小天使,莉莉。】
【愿阴影庇护他们的安眠,直至永恒。】
威廉·德雷克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这条街道,看向那些鳞次栉比的,正发出各种“生活”噪音的房屋。
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这里……
整座城市……
可能是一座……
巨大到无法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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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墓!
他们正走在一片墓园之上!
而那些房子,就是这些死者的棺材!
就在这一瞬间!
天,黑了。
不是乌云汇聚,不是日落西山。
而是像有人用一块巨大的黑布,猛地将整个世界罩住!
最后一丁点光线,都被彻底吞噬!
绝对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啊!”
“怎么回事?!”
“点火!快点火!”
军阵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恐慌和混乱!
奥古斯都尖叫着,催促牧师们施展照明神术。
几名牧师手忙脚乱地吟唱咒语,几团柔和的圣光亮起,驱散了周围几米内的黑暗,也照亮了所有人脸上那惊恐的表情。
也就在这时。
他们看到了。
“咯吱……咯吱……”
那些原本紧闭的房门,一扇接着一扇,缓缓地,无声地打开了。
一个个黑影,从那些漆黑的门洞里,走了出来。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
有提着篮子的妇人,有扛着锄头的农夫,有腰间别着短剑的佣兵,有穿着华丽的贵妇,甚至还有蹒跚学步的孩童……
他们就是这座城市的“居民”。
只是,他们的动作,无比僵硬。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眼睛。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双黯淡的,没有任何神采的,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眼球。
但在那眼球的最深处,却各自亮着一点……
针尖大小的,猩红的光点!
成百上千的“居民”,从街道两旁的每一栋房屋里走出,站满了整条街道!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用那双空洞而猩红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军阵中,那几团散发着圣光的,唯一的活物聚集地!
然后。
他们迈开了脚步。
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
一步,一步,朝着军阵,无声地,围了过来。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那整齐划一,又拖沓沉重的脚步声。
“嗒……嗒……嗒……”
这比任何嘶吼和咆哮,都更让人头皮发麻!
“怪物!是亡灵!”
一个佣兵终于承受不住这极致的压力,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中的长戟狠狠地朝着一个走近的“居民”刺了过去!
“噗嗤!”
锋利的长戟,轻而易举地洞穿了那个“居民”的胸膛。
但,没有鲜血流出。
那个“居民”,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它只是低头,用那双黯红的眼睛,漠然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武器,然后,继续向前走!
长戟兵被这股力量带着,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杀了这些鬼东西!”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绝望的士兵和佣兵们,终于找到了宣泄恐惧的出口!
箭矢如雨,刀剑齐出!
“杀!!!”
威廉·德雷克没有乱。
他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长剑上,金色的战气再次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