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破损的被褥和米缸?
那一定知道我发现了她扎的草人!
都到这份上了还要接我回家?
迎着母亲的目光看去,泪眼婆娑中是无尽的温柔与自责。
嗯,感觉这次死里逃生回来,贤惠的母亲私下会做些好菜庆祝一二。
不过张不问可以感受到,食材有可能是自己。
他小心试探道:
“娘,我不会贪玩乱跑了,你别担心了...”
“没事,回家吧,以后不能再不打招呼往外走了。”
嘴里应付着,看到具有古怪力量的纤细手背从自己胳膊移开的瞬间,张不问后撤一步,撒腿就往人群里冲。
不跑?不跑我是傻子!
“这女人想害我,她在我枕头底下扎小人,在我家的米缸里放脏东西,她想要我的命,家里其他人可能也是她害死的,救命啊!”
冲入人群,大吼大叫,弄乱现场是张不问的动机。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绝对不敢和这女人回家吃饭。
可就在转身朝人群走了五六步,即将呐喊的瞬间,手心的酥麻感再次传来。
长剑没有发出响声,只是在剑鞘内微微摆动,不亲手握着剑鞘,没人知道这把剑的动静。
抱着黑剑犹如扛了数百斤,张不问瞬间走不动路,舌头僵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还真是张家的孩子。”
窃窃私语,指手画脚的声音从周围村民中传出:
“都这份上了还想着乱跑,这个月全村找人光是找他就来了三次,死了算了...”
听着这话的意思,张不问瞬间反应过来,原主也离家多次,还都是召集全村人一起找。
村里有个规矩,谁家丢了孩子,全村就要一起找,免得以后有孩子出了事,一家人孤立无援,出发点是好的,但频率一高,这些人就对淘气孩子逐渐厌烦。
可张不问抬头观望的瞬间,却看到那些蜂拥而至的村民中间居然让开了一条小道!
所有人站在两边,一动不动吐槽淘气孩子,却在不知不觉中给张不问留了条逃出这里的路。
难道村民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在帮我?
迎着火把光看去,在淅沥沥的小雨中,张不问清晰地看到每一个看热闹的人肩膀上全部趴着神色各异的青灰色脸庞。
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东西居然和神龛,大庙中的石像一模一样。
见张不问没有动静,两侧的村民小碎步移动脚步,将中间留出缝隙扩大了些,似乎期待着他调皮捣蛋,不跟母亲回家吃饭。
雨淅沥沥下着,村民指指点点的声音小了许多,一种他完全听不见的呓语在背后流口水的青灰色脸颊中传来。
紧张感升起,张不问挪动步子,不受控制地朝远处走去。
“傻孩子,咱家在东边,吃水给脑子也吃进去了?”
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诡异荡然无存,身体状态和周围之景全部恢复正常。
母亲挽住张不问的手朝村民鞠了一躬,说了些感谢的话后便离开大庙朝回家的路走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朝四面八方散开,张不问觉得背后发凉,冷不丁回头看去,青灰色脸颊趴在那些人肩上担忧地看着自己。
强烈的扭曲之后,在翁仲与黑剑没有挡灾的判断下,张不问只好跟着“母亲”回家去。
夜色浓了起来,雨继续下着,没有星与月的农村路黑到啥也看不见。
桌子碎了,破碎的米缸被褥换了新的。
母亲搬了个小板凳,把菜放在地上二人面对面吃着。
馒头野菜,是日常的标配,但今天却多了一个盆,里面放着条烤得发黑的鲫鱼。
这鱼,看起来有些眼熟...
张不问默默夹菜,他没有说话。
母亲也没有开口,泛着红血丝的眼神在鱼肉上扫过,但一口未动,并将餐盘往张不问面前推了推。
气氛真是压抑又诡异,从黑剑的反应看,这老女人刚刚算是帮了自己,当下理应不会下黑手。
良久,张不问打破沉默:
“娘,对不起...”
即使坐得很低,母亲夹菜的举动也不像个农村人,那种冷峻典雅的气质呼之欲出。
“没事,不怪你,娘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你是被引诱的。”
“我...”
张不问用筷子翻着鱼肉,瞬间语塞,烧鱼下方是一坨黑乎乎,留有长毛的肉块。
“吃,营养高。”
母亲把肉放进张不问碗中,他只觉得一阵恶心。
这应该是什么动物的下肢肌肉,但他想不出江南什么动物会长这么浓密黝黑的毛发。
迎着母亲温柔深邃的眼神,张不问只觉得笑里藏刀,不得不低头就啃。
肉很柴还有些发酸,几乎每根肌肉纤维都要塞牙缝,滚烫的肉块儿下肚,张不问明显感觉身子那种溺水的窒息感好了许多。
看着孩子把饭菜吃干净,母亲湿润的眼眶中红血色更加浓密。
“跟你商量个事,娘不打算送你去私塾了,读书取功名教给你表哥就行,娘只想你健康活着。”
“啊?”
张不问一愣,没想明白她忽然说这话啥意思。
“命魂找不回来就没几天活了,我和刘瘸子说好了,明天就送你去他那住一段时间,学些点涨阳气的手段,看看能不能把丢的那一魂造出来。”
“这是瘸子家拿回来的当十铜钱,你带在身边,和黑剑一起,残魂收纳阳气快,长得也会好些。”
说着,母亲就把铜钱用红线栓好挂在张不问腰间,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身体瞬间有些许颤抖:
“今晚好好歇息,娘就不给你针灸了,你的情况常规手段已然没用了。”
刘瘸子?
检索记忆,张不问看到的是一个每天招摇撞骗,欠钱不还的泼皮,自己父亲的赌瘾就是从他那沾上的。
心里还有很多想问,但母亲已经捡起地上的碗筷去边上的厨房洗漱起来,消瘦的背影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屋子狭小,只有简陋床铺和柜头。
张不问回房关门,确认新被褥没有装草人后,手里的黑剑响了起来。
心领神会地掏出腰间昂贵的当十铜钱,张不问在烛火下看了又看,最终在滚轮一侧看到“一钱一年寿”字样后心不由得也更凉了。
他有些拿捏不准,到底是刘瘸子要弄自己,还是母亲要弄自己。
还是他俩,甚至村里大大小小的家伙都对自己目的不纯。
掂量着手里的买命钱,张不问跳下床铺,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尾的柜桌上。
黑色木盒放置其上,写着张不问父亲名字的灵位在一炷香后清晰呈现。
灵位这种东西本应该在祠堂放着,但母亲说自己魂魄不稳,所以让父亲每晚在床边看着,确保水猴子不会入夜勾魂。
没有一丝丝迟疑,张不问打开木盒,随后取下其中所有的买命钱丢进骨灰,然后像活面团一样用手不停倒腾。
“爹爹,自从您死后,村里刘瘸子甚是想念,他失去了最好的酒肉朋友,这不,特意让儿子我来给你送些钱在下头买酒肉喝。”
“哦,对了,如果钱不够,就去找刘瘸子吧,他最近赌钱赚了些,你不最眼红兄弟过得好吗?赶紧找他去呀。”
本着父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