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暴雨如注。
到了清流河边上,看向那咕噜噜冒着气泡的水面,少年们欣喜地打开绳结准备撒网。
一天的日子就是这般朴实无华,白天干活,晚上授课。
拜师时交的钱最多学个魂火,后续的精进只能用抓猴子来填补。
黄梅天是一年中涨水的最佳时机,也是猴子找替死鬼机会最好的时候。
望着岸上青春大好的少年郎,河里的黑影巴不得现在就冒出头来。
张不问和李二福这俩卧龙凤雏根本扛不动麻绳编织的渔网,只能坐在边上抱着草席等待丰收。
等带着草席来到河边,那胡三像个小领导般指挥着少年们布局,并强调着注意事项。
眼神看过来,发现张不问二人半天就绑了三张裹尸草席后,便板着面孔,指挥他们二人继续干活,说是今下午要大丰收,别误了事。
“稍微欺负下就好,别太过了...”
马图儿光着上身在胡三身后活动关节准备下水,看到他欺负人便讪讪劝导。
“呵...”
胡三冷笑:
“放心,他只会觉得我们讨厌他娘才欺负他的。”
“实话说了,我打算今天动手。”
暴雨噼里啪啦响着,微弱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周围几个少年听到顿时不语,只有马图儿假装活动关节,凑近到他耳边问道:
“确定?你爹让你这么干的吧,不怕漏了馅吗?张家和师父还不知道我们晓得先生命的秘密。”
“还等?你是没看到那瘸子师父看他咽口水的表情,几天后七星阵下他肯定要吃了这菜。”
胡三说话有些急:
“今天梅雨最浓,猴子势必涨水拉岸上人替死,到时候我们就假装水鬼...”
做了个食指抹过脖子的手势,胡三继续说道:
“嗯,你们帮了,先生命的好处就像大人们说的那样分,要是没帮我今天又成了,你们就没份了。
至于瘸子...放心,他不会想到我们发现先生命这肥肉了,只会把今天的事当成意外。”
胡三心里也没底,做事简单,但要做得干净,还是要他人帮忙。
见众人不说话,他才松了口气,戾气浮上脸颊:
“诶,你们两个把窝打了,趁着雨大别耽误了事。”
手里草席绳子还没绑完,又来了新活。
李二福听到后神色紧张看向张不问,后者朝他摆摆手:
“没事,我去打窝,你继续弄手里的。”
李二福听到后一阵感动,背对胡三等人直翻白眼:
“张哥义气,下次我就用这裹猴子尸体的草席给大伙铺床替你报仇,谁都别想好过!”
张不问吓了一跳:
“那倒也不必...”
走到河中慢慢蹲下,张不问从麻袋里掏出几个散发着浓郁蛋白质腥味的男士卦裤,然后慢慢将手伸进水中,不断晃悠卦裤。
这就是打窝。
用大小伙子的阳气吸引水猴子聚集过来。
看着轻松,但活很危险,稍不留神就容易被猴子拉入水中溺死,所以李二福很不愿意。
但好在周围少年都是一把手了。
等到黑影朝着张不问聚拢,水位缓缓上升的时候,岸上的人立刻张开绑着铁球和黄符的麻绳大网。
扑通声连贯,所有人一个接一个入水,魂火点燃,咕噜噜的河水烤得猴子们嗷嗷直叫。
水位猛涨,少年们仍旧漂浮。
只有张不问在拼命淌水,生怕这玩意像上次那样迅速走过头顶把他淹死。
就在所有人都拼命按压猴子的瞬间,背对着河岸的胡三默默扭头看了眼。
他缓缓抬起落在水底的渔网,只是刹那间的功夫,一只水猴子逃窜出去,朝着张不问急速涌去。
周围人太烫了,只有张不问体温正好,还是个病秧子。
“不好!漏了一个!”马图儿大叫吸引众人回头。
水猴子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后面的少年就能会追赶上。
但若是能当场弄死个人做替死鬼,他不但不会被火烤,还能回魂重生。
“砰砰砰!”
这次,手里长剑不再是嗡嗡颤抖,而是直接弹出一半剑身。
张不问按回剑身,没等回头跑几步,黑毛手瞬间按住他的脚踝,河水没过脑袋。
“糟了,有人溺水了,快救人!”
马图儿低吼一声,众少年点燃魂火纷纷入水。
霎时,水面高涨,清流河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消失在了清流河中。
“真...真他娘的出事了...”
岸上的李二福放下手里渔网,支棱起颤抖的腿站起身。
没有选择回去叫人,他深呼一口气,掏出了一个稻草人娃娃。
和之前不一样,草人娃娃身上有些许黑色头发粘黏,两腿中间多了个草绳编织而成的小铃铛...
......
水下猴子拖着张不问拼命往下钻,上方少年们燃着魂火飞速下潜,眼瞅着要追上猴子的时候少年们又停了下来,静静观赏猴子溺死张不问的举动。
没继续装。
积蓄已久的魂火砰得点燃,黑暗的河底都亮堂起来。
三魂齐燃!
少年们瞪大双眼怔怔看着眼前一幕,那巨大光球亮起的瞬间,河水都不冷了,袭击张不问的猴子一只胳膊烧毁,疼得到处在水里乱窜。
张不问站在河底微微抬眸,就这样与所有人对视。
少年们还在迟疑,耳边就是咕噜噜声音响起,胡三和马图儿从身边游过,他们抓住张不问的胳膊将他死死按在水中。
没别的退路了。
少年们也游过去死死抱着张不问,试图就这样淹死他。
他的魂火之术固然厉害,但这么多人一起点他,总归能压他一头。
少年们心里正想着,却发现张不问压根不反抗,他就这样默默站在河底。
平静,安详...皮肤周围冒着气泡...就像不用呼吸一样。
胡三眉头紧皱,和周围少年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都默默从腰间抽出了张写有自己姓氏的黄符朝张不问靠拢。
众人都很清楚,今日事败了。
到嘴的肥肉可能还在,但一定会是刘瘸子桌上的。
刘瘸子知晓他们得到了先生命的秘密,说不定还要斩草除根。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手里长剑震动,少年们手心冒着金光的黄符在张不问眼中却散发着屡屡黑雾。
长剑警示,不能被符箓碰到,那玩意应当是少年们最后的杀手锏。
张不问心中捣鼓着,单手取下腰间荷包,离家前装在里头的父亲骨灰全部扬了出去。
“爹,保重!”
水中的骨灰没有直接散开,而是汇聚成一团悬浮在眼前。
众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河底忽然来了阵暗流拦住他们淌水的步子,更有甚者手里珍贵的姓氏黄符直接给吹散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这事都是翁仲所为。
趁着乱流,张不问掌心抓住骨灰,对准胡三脑袋砰的一声拍了下去!
阴物去阳,骨灰拍头顶和两肩,可损毁三魂之火。
横死之人的骨灰,有时可直接熄灭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