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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走到沈妃面前，缓缓蹲下，翟衣下摆铺陈，与沈妃的血衣边缘交叠，一红一绛，像两朵互相吞噬的毒罂。
她伸手，指尖几乎触到沈妃唇畔的血珠，却在最后一分停住。
“阿姐，”她唤，声音轻得像小时候两人在沈府后廊偷冰盏时那样，“我最后再唤你一次阿姐。”
沈妃肩膀一震，眼底终于裂开一道细纹。
“你告诉我，”皇后压低嗓音，只有三人能听见的音量，“是不是阿玛？是不是他让你顶罪？”
她尾音发颤，却倔强地咬死，“只要你点头，我今夜就闯慈宁宫，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沈家摘出去，把杏影保下来。”
沈妃望着她，目光一寸寸软下去，像冰面被春日暗潮偷偷蚀空。
良久，她忽然以额触地，“咚”一声，血花四溅。
再抬头时，眼里那道裂缝已阖上，只余深渊般的黑。
“皇后娘娘，”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得刺耳，“沈家谋害皇嗣，罪无可赦；臣妾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异。您若真顾念旧情——”
她顿了顿，忽地伸手，一把攥住皇后腕子，染血的指尖在皇后白皙手背划出五道红痕，“就请您亲手端那碗鸩酒，送臣妾上路，别再让杏影看见血。”
“你——”
弘历暴喝，抬脚就要踹案，却被沈后猛地回身拦住。
她背对皇帝，面向沈妃，泪终于滚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冲开血污，露出底下肌肤本来的颜色。
“好，”皇后哑声道，“本宫亲自端。”
她起身，走到案侧，伸手去取那只空碗，却在指尖碰到碗沿的一瞬，整个人被皇帝从后抱住。
弘历臂膀收得极紧，像要把她骨头勒断，声音贴在她耳后，带着少年近乎无措的低吼：“朕不许！朕还没允她死——”
沈妃抬眼，正对帝后交叠的影子，灯焰将两人投在壁上，扭曲成一双连体却互相撕扯的怪鸟。
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长久压抑的癫狂：“皇上，皇后，你们今日不杀我，明日也会有人再递刀。杏影活着，就是某些人眼里拔不掉的钉。你们若真护得住她——”
她声音陡然拔高，尖利似雪夜枭啼，“就替我看看，到底是谁，非要一个四岁的孩子死！”
“拖下去！”
弘历终于暴喝，嗓音劈裂，“暂押延禧宫偏殿，没朕旨意，谁敢擅动，就地杖杀！”
内侍蜂拥而入，铁链再次拖响。
沈妃被架起的刹那，忽然以最后的力气回头，目光穿过帝后，直直望向暖阁深处——那里，杏影被乳母抱在屏风后，只露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两粒被雪擦亮的棋子。
沈妃的口型无声开合：
“别怕。”
门“砰”地阖上，雪声忽大，灯焰骤灭。
黑暗里，只剩皇帝与皇后交叠的呼吸，像两条被迫同游却各自藏毒的蛇，终于在这片刻，同时露出最柔软的腹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