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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爬上窗台时，小雨正坐在樟木箱前，手里捏着那粒刻着“雨”字的枫叶形纽扣。骨头上的细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缺角处的锯齿像排没长齐的牙，轻轻蹭着她的掌心。
帆布包敞开着，那件蓝布褂子平铺在膝头，领口缺纽扣的位置，被她用红丝线绣了个小小的“完”字。线是外婆留下的，藏在针线笸箩最底层，用蜡封着，拆封时闻到股淡淡的檀香，像寺庙里的味道。
“该还的，都还了。”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哑得像蒙了层布。
桌角的铜镜里，映出张平静的脸。手背上的针孔消失了，膝盖的伤口结了层薄痂，像片快要脱落的枯叶。只有锁骨处还留着块浅褐色的印记，形状像片枫叶——不是胎记，是昨天用王师傅的铜砧烫的，边缘还带着点卷曲的焦痕。
这是她给自己的印记，不是传承谁的胎记，是记着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冤屈。
她起身走到衣柜前，将那件蓝布褂子叠得方方正正，放进樟木箱。底下的小骨架还在，只是手腕上的顶针不见了，换成了三粒黑色纽扣——周、李、王，每粒纽扣的缺角都对准骨架的胸口，像三颗钉进棺材的钉。
最后，她将那粒枫叶形纽扣放在最上面，用外婆的红绒布盖好。绒布上绣着朵褪色的牡丹，是外婆年轻时的手艺，针脚里还卡着根蓝线，细得像头发，轻轻一扯就断了。
“念念，睡吧。”她合上箱盖，铜锁“咔嗒”扣上，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没人再敢打扰你了。”
锁孔里突然飘出缕青烟，带着股熟悉的甜腥味，转瞬就散了。她知道，是张兰和念念走了。
走到客厅时，藤椅已经归位，翘起来的藤条被人用蓝线捆好了，打得是裁缝常用的活结，一拉就开。椅面上的黑色纽扣不见了，只留下个浅浅的凹痕，像被什么东西压过。
门口的铜顶针也不见了，地上只有圈淡淡的铜锈，形状像片枫叶。
她拉开门，晨光涌进来，暖洋洋的，照得楼道里的灰尘都在跳舞。对门的张奶奶提着菜篮子回来，看见她笑了笑：“小雨，昨晚没睡好？脸色这么白。”
“做了个噩梦。”小雨也笑了，摸了摸锁骨处的印记，痂已经掉了，露出新长的皮肤，粉嫩嫩的，像初生的叶。
“噩梦好，噩梦醒了是好日子。”张奶奶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帆布包上，“这包看着眼熟，像……像前几年总在楼下转悠的那个铜匠的。”
铜匠？王师傅？
小雨的心猛地一跳：“他什么样？”
“圆乎乎的，左眉骨有道疤，”张奶奶比划着，“总拎个黑袋子，里面叮叮当当响，像是装着铜器。后来听说他去了柳树沟，再也没回来。”
没回来？王师傅不是被蓝线勒死在房间里了吗？
小雨的后背泛起阵寒意，低头看帆布包——包底的剪刀不见了，只有个小小的铜砧，上面的凿痕里还卡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没擦净的血。
这时，张奶奶突然指着她的锁骨：“这印记真别致，像片枫叶。跟我年轻时见过的一个裁缝姑娘似的，她总爱用枫叶当花样，说能锁住福气。”
裁缝姑娘？是张兰？
“她叫什么？”小雨追问。
“好像是……兰什么，”张奶奶拍了拍脑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有个相好的，是开出租车的，后脑勺有道疤，后来听说出车祸死了。”
开出租车的，后脑勺有疤——是老周！
小雨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老周不是被张兰索命了吗？李队不是死在柳树沟了吗？王师傅不是被蓝线勒死了吗？
张奶奶怎么说他们是“出车祸死了”“去了柳树沟没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