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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皇”听完这番话，身体彻底僵住。
那副精心伪装的怯懦、惶恐、卑微的面具，如同脆弱的瓷器般寸寸碎裂。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异样的沉稳，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
不再佝偻，不再颤抖，一股截然不同的阴冷气息，如同潜伏的毒蛇，悄然弥漫开来。
他环视殿内三人。
把玩灵珠、笑容玩味的万小山；
悠闲品茶、却深不可测的红拂；
以及眼含媚笑、气息诡谲的董萱儿。
脸上最后一丝伪装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世情的冰冷与漠然。
“哼！”
一声冷哼，如同金铁交鸣，在空旷大殿中回荡。
“看来诸位……早已将本座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他声音低沉，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既然如此，大家也不必再演这场君臣相得的戏码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诸位费尽心机引本座现身，所图……究竟为何？”
他心知肚明，对方摆下如此阵仗，红拂道人亲临坐镇，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必有图谋，而且是极大的图谋！
“哈哈！好！不愧是一国之主，这份魄力，痛快！我喜欢！”
万小山朗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带着几分激赏，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阶下站立的越皇。
掌中五色灵珠停止了旋转，静静悬浮，散发出稳定而内敛的五彩霞光，将他的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不再绕弯子，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条件很简单：交出你手中的虚天残图，还有你所知的，关于乱星海的一切！”
这决定并非轻易做出。
万小山并非没有动过私藏虚天残图、独享虚天殿机缘的念头。
那秘境中的珍宝、功法，对任何修士都是致命的诱惑。
但此念只在他脑海中盘旋片刻，便被更深沉的思虑压下。
他脑中闪过枯崖山万家的轮廓，族人安然生活的景象，以及越国边境隐约传来的魔道入侵烽烟……家族的安危，越国乃至天南可能因魔道入侵而掀起的腥风血雨，其分量，远比一张残图更重。
况且，虚天残图并非孤品，那乱星海的紫灵仙子、元瑶等人不也曾各凭手段进入过虚天殿？
只要谋划得当，他万小山未必不能另辟蹊径。
“乱星海？”
越皇重复着这三个字，脸上伪装褪尽后的冰冷与漠然，此刻竟缓缓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微微仰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雕梁画栋的穹顶，投向某个极其遥远的地方，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如同沉入了幽深的海底，带着岁月的厚重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怀念？
殿内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
万小山不再言语，只是静静注视着他。上首，红拂道人拨弄茶盏的动作停了下来，指尖停留在青瓷边缘，目光落在越皇身上，带着审视。
董萱儿也收起了那丝玩味的笑容，眼波流转间多了几分探究。
三人如同凝固的雕像，唯有殿角铜漏滴答作响，清晰可闻。
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等待着越皇的回应。
时间仿佛被拉长。
良久，越皇才缓缓低下头，视线重新聚焦，却并未看向任何人，而是落在大殿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仿佛那上面正映照出久远的画面。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尘封往事被重新掀开的沙哑：
“乱星海……诸位仙师怕是……要失望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着跨越漫长岁月的语言。
“我……生于斯，长于斯，这越国的土地便是我的根。乱星海……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之地。”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悠远，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只不过……”
这个词他咬得很轻，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是个懵懂孩童，连这巍峨皇城都未曾踏入的时候……我的母亲，常在夏夜的凉风里，抱着我坐在庭院的老槐树下，指着漫天星辰中那片最璀璨的星域，给我讲述……关于那片‘海’的故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那槐树的叶影和母亲的低语，穿越时空，再次萦绕在他身侧。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他低沉而充满回忆感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缓缓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