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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到中军室内,苏拉雅将羊皮地图铺在方桌上,指尖点过标注的烽燧位置:“白日行军保持三里间距,夜间缩成圆阵。我居中译讯,老马在前探路,老刀殿后,白羽风与大人左右翼警戒。” 众人齐声应诺时,朝阳恰好爬上堡墙,透过窗子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沙地上,像一排蓄势待发的箭矢。
苏拉雅对着王颜禾说道:“将你的人分成两组,一队在左,跟着白羽风,一队在右,跟着你!要小心那个慕容珏的幻术!”
王颜禾诧异问道:“之前的斥候就是碰到幻术不敢上前了?”
苏拉雅冷哼一声:“他们……?根本没出高沟堡,都是雇佣守捉们替他们探查,他们哪里见过那强大的幻术??”
“那个慕容珏是什么人?”
“慕容珏是吐谷浑的国师,西域有名的巫师,有幻象的地方应该就是吐谷浑大军驻扎的地方!”
王颜禾道:“好!这次我要会会这个慕容珏”
苏拉雅冷哼一声道:“别不自量力,这次出去探查你们要是想活命的话,就要完全听我指挥……!不然……!丢了性命我可不管!”
王颜禾连忙应道:“好!全听苏姑娘的!”他心里高兴,这次探查算是找对了人,如果没有这个苏拉雅和这些守捉郎,如果他们十二人贸然远侦,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老马趴在地图上,枯瘦的手指划过沙丘标识:“头三日沿赤水河谷走,第四日转北戈壁,那里的红柳丛能藏踪迹。” 他在地图边缘堆起三颗石子,“这三处是水源,不过最后一处得看天意了,去年沙暴应该是改了河道。”
苏拉雅点点头道:“今日你们暂且休整一日,准备该准备的东西,”
“老马……!去为咱们挑几匹耐力好的马匹!”
“老刀……!你去准备咱们需要的装备。”
老马、老刀二人领命出了门,王颜禾看着目光坚毅的苏拉雅,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他问道:“苏姑娘!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苏拉雅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你们当然是准备钱喽!不算给我们的佣金,马匹的钱、装备的钱、还有这两日你们这些人的吃喝住宿,都要付钱……!”
王颜禾尴尬的笑问道:“那……!需要多少钱?”
苏拉雅伸出手道:“先给二百两预付款,剩下的完成任务再算……!”
王颜禾命云雀取出二十锭黄金,交给了苏拉雅,苏拉雅看着金灿灿的金锭,脸上难掩笑意。
她盖上装满金锭的木盒盖子,故作镇定道:“既然大人如此诚心,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效命……!”
“有劳苏姑娘了……!”
待苏拉雅手捧着木盒走后,云雀等人对王颜禾轻声说道:“大人……!?你是不是给的有点多啊?这可是咱们一半的钱财了……!”
王颜禾微微笑着说道:“不多,有些事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云雀心想:“唉……!剩下的一半我可得替大人好好看着,不然……!恐怕回不去长安了……!”
众人纷纷回到房间准备东西,刘成、刘玉擦拭自己的兵刃,杜威等人整理行囊,按照苏拉雅的指示,他们都将水囊换成了浸过胡麻油的水囊,又包好耐旱的青稞饼和肉干,李司、薛胜检查复合弓和箭矢,王颜禾则百无聊赖的在屋里看着他们,决定出去走走!
高沟堡的街道如一把被风沙磨钝的刀,斜斜插在祁连山余脉与戈壁之间。主街由夯土与碎石混合铺就,历经马蹄与车辙反复碾压,路面结着深褐色的硬壳,缝隙里嵌满细碎的沙砾,风过时卷起黄尘,在街角打着旋儿。
街道两侧的房屋多是半地穴式的土坯房,矮墙用红柳枝混着黏土筑成,屋顶覆盖着芨芨草与骆驼刺,远远望去像伏在地上的土黄色兽脊。每间房屋门口都竖着胡杨木杆,有的挂着晾晒的羊皮甲胄,有的悬着风干的沙棘果与狼皮,风一吹便发出哗啦声响,与远处烽燧的铃铛声遥相呼应。
王颜禾走在高沟堡的中央街道,首当其冲是兵器铺,门口立着半截锈铁矛当招牌,铺内传来叮叮当当的锻打声,火星从木格窗缝里窜出来,落在积着沙的石阶上。
斜对门的粮栈用夯土墙围出半亩地,麻袋堆成的小山直抵房梁,露出的青稞穗在风中微微摇晃,墙角蹲着几个啃饼子的斥候,靴底的泥渍蹭在石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主街中段有处十字路口,是堡内最热闹的所在。西侧的酒肆挂着褪色的蓝布幌子,幌子上绣着半壶酒的图案,门廊下拴着几匹战马,马鞍上还搭着未卸的箭囊。
东侧的皮货商将鞣制好的骆驼皮铺在地上晾晒,皮子上的盐霜在阳光下泛着白光,与隔壁铁匠铺的炭黑色形成鲜明对比。
街角常有穿皮袍的胡人商贩支着小摊,摊上摆着镶铜的弯刀、嵌玛瑙的腰带扣,还有用皮囊装的酪浆与葡萄干。
巡逻的守捉郎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过,甲片摩擦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它们扑棱棱掠过晾晒在绳上的铠甲,翅尖扫过悬在半空的狼头骨 —那是某户人家挂在门楣上的战利品。
主街尽头与校场相连,街口立着座丈高的夯土哨楼,楼角挂着青铜铃铛,风吹过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哨楼下的石板路被历代哨兵的脚步磨得发亮,旁边竖着根老胡杨木杆,上面钉满了铁皮告示,最新的一张写着 “严查过往商旅,宵禁后禁行主街”,字迹已被风沙啃得有些模糊。
日落时分,各家屋顶升起炊烟,混着鞣制皮革的腥气与青稞酒的醇香在街道上弥漫。守捉郎们收队归来,马蹄声与谈笑声撞在土墙上,又被晚风吹向戈壁深处,只留下街角的狗吠与远处烽燧的火光,在渐浓的黄沙中明明灭灭。
王颜禾正走着,突然从旁边的夯土房里跑出一个身着红纱的女人,那女人踉踉跄跄,遍体鳞伤,柔柔弱弱的,一看便知是中原女人,她看见王颜禾跌跌撞撞奔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大腿哭道:“大人……!您是长安来的大人吧?求求你!带我回长安吧……!”
这时又从那夯土房里又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胡人,那胡人身着皮质胡服,腰间别着一把半月短刀,浑身脏兮兮的,他追出门来一把抓住红纱女人的头发大骂道:“臭女人,赶紧跟老子回去,不然扒了你的皮!”
王颜禾愣了一下,立刻抓住那胡人的手腕道:“放开她!”
那胡人上下打量着王颜禾,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你便是那长安来的大官?我可警告你,她是我的女人,你可管不着我们的家事!”
说罢便拖着女人要进屋,王颜禾紧紧的攥着他的手腕道:“我叫你放开她!”
那女人哭得撕心裂肺,抓着王颜禾的衣襟死死不肯松手:“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带我回长安吧!”
那胡人忌惮王颜禾的身份,不敢与其动手,他反倒大喊起来:“来人啊!都看看啊……!长安来的大官欺负老百姓了!”
他这一喊不要紧,街道上稀稀拉拉的人们很快聚集在了周围,其中一个守城兵士说道:“大人!这女人是‘赫连纳什’花高价买来的,已经和他成了亲,你不该管的!”
“是啊……!别坏了咱们高沟堡的规矩!”
王颜禾被周围人发声谴责,他有些动摇,便问那女子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那女子微微点头,哭诉道:“大人,我是被逼的!”
“我叫白小檀,今年十九岁,本是长安堰坪河村人。
家父乃太仆寺,下牧监监司-白国安,前几年因为一场马瘟,下牧监饲养的三千匹宝马病死一半,家父受到牵连被发配到凉州,谁想我们举家前往凉州途中家父突然病故,母亲急火攻心不久也追随父亲而去,只留得我和一个不足十岁的弟弟。”
说到这儿那女人掩面抽泣:“我本想和弟弟一路乞讨到凉州,可不曾想路上又遇马匪,我和弟弟走散,他们将我劫了了去,卖给了这个胡人!”
那赫连纳什头一歪,理直气壮的冷笑道:“听见了吧?长安来的大人,这女人是我买的,我的女人我想打就打,谁也管不着!”
“就是……!”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王颜禾不该管这家事!
听到这,王颜禾一脸怒气,心想:“这可怜的女人被人当作商品卖来卖去,她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家中却突遇变故,最后沦落成如此地步。”
他死死的攥着赫连纳什的手腕道:“这事儿我管定了!”
“你……!不要觉得你是长安来的大官就可以随便欺负人,我赫连纳什可不怕你!”说罢,便抽出腰间半月短刀,准备做殊死一搏!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赫连纳什,住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小姐’苏拉雅!
她将赫连纳什手中的短刃卸去,骂道:“赫连纳什,你又打你家婆娘,你真有出息!”
赫连纳什见苏拉雅来了,仿佛找到了救星,哭丧个脸委屈道:“大小姐,这长安来的大官欺负人,你可得替我作主!”
苏拉雅将王颜禾拉到一边道:“大人,我们这的规矩,谁买来的女人就是谁的,这事儿不该你管!”
“昨日我收到线报,李靖大将军的大军已经开拔,不日就会到达凉州,莫为这点小事引发骚乱,耽误了明日的行程!”
王颜禾生气的看着她问道:“苏姑娘,你也是女人,女人就该被当作商品买来买去的吗?”
“也不管她自己愿意不愿意?这里可是大唐的领地,做事要依照大唐律法,那胡人已经触犯了唐律,你们不管管?”
苏拉雅摇头叹息道:“大人,长安的律法在这儿可不好使,我们这儿的人都是流放者和军垦散兵,一辈子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少有女人,守捉郎们玩命的赚钱就是为了能娶上一个婆娘,过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们将脑袋别在腰上,有今天没明天,能娶个婆娘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你不能坏了这边的规矩,否则这些守捉们会造反的!”
王颜禾回头看了看这些人,正如苏拉雅所说,这些人的生活既艰苦又危险,好不容易拼了小命赚点钱买个女人,怎会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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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又见白小檀着实可怜,一时犯了难!
苏拉雅看出他的心思,也知道他是个好人,她拉过王颜禾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大人!你若想救这女人,只能将这个女人买了!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救她!”
“但就是不知 赫连纳什 肯不肯卖给你了!”
王颜禾也想救她,但难于开口,苏拉雅故作大声的呵斥道:“赫连纳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打你的女人,你怎就不听?”
赫连纳什自知理亏,低头不语,苏拉雅道:“如果你再打她,我就将她带走,带到凉州城报官,你就等着官差来抓你吧!”
赫连纳什指着伏在地上的白小檀道:“大小姐,不是我想打她,这婆娘买回来一年多了,也不能给我生个一儿半女,买来一个赔钱货,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苏拉雅冷哼一声:“既然你觉得她是个赔钱货,不如就将她卖给这位大人,价钱你说!”
赫连纳什一愣,他没成想苏拉雅居然让他卖老婆,他眼珠一转,思虑片刻道:“嗯……!也行,不过……!这中原女人是我花高价买的,我可不能便宜卖了!”
王颜禾道:“价钱你说……!”
赫连纳什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百两白银,我就将这个破烂货卖给你!”
“一百两?赫连纳什,你小子花三十两白银买来的女人,你要卖一百两?”
“你是不是有点太黑了?”苏拉雅怒斥道。
赫连纳什嘴角一歪,冷哼一声:“那又怎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觉得贵可以不买啊!?”
王颜禾看着楚楚可怜的白小檀,心一横道:“一百两就一百两!我这就给你取钱去!”
“不过……!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再动她一根毫毛,否则我抓你去报官!”说罢王颜禾拂袖而去!
众人议论纷纷,嘈杂声中传来赫连纳什的嘲讽声:“没想到这长安来的大官有这癖好?喜欢别人不要的‘破烂货’?哈哈!哈哈……!”
“哈哈哈……!”人群中有人跟着起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