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掌簿,出纳掌金,二者分治,贪腐无门。”
朱由校一语道破天机,既释其惑,又显其智。
工部明察秋毫,统筹矿脉,清账督税;户部则依账行事,收税四方,反督工部。如此一来,贪墨难遁,漏税无存。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心中疑云密布,此法似曾相识,莫非陛下又施妙手,重演度支司拆分之局?
毕自严与袁世振,虽私交甚笃,却因账目屡起争执。
此番皇帝再施挑拨,莫非欲造户部新“天启”?
毕自严心思电转,躬身奏道:“陛下圣明,然此法初行,尚需实践检验。臣请于顺天府试之,待成效显着,再行推广。”
“爱卿所言极是,谋国深远。”
朱由校赞许有加,手指轻点毕自严,意味深长。
“毕、袁二卿,术算精通,账目娴熟,便由尔等总结此法,而后由户部、工部联手推行,如何?”
"臣等谨遵圣谕,俯首而应。"
皇帝一言既出,殿内三子迅即躬身,如松之挺立,瞬转谦卑。
立于巍峨殿阶之巅,目送三人背影渐行渐远,朱由校眉宇间掠过一抹忧思,似云雾缭绕于大明末年之际。
彼时,贪墨之风盛行,漂没之弊日甚,究其根源,皆因大明财经之策,薄弱如纸,难抵风雨侵蚀,账目混沌,遂成蠹虫滋生之温床。
今时今日,他誓要力挽狂澜,修补此千疮百孔之堤防,更欲双剑合璧,策略与惩戒并行不悖。
"陆文昭于度支司反腐之事,进展如何?"
帝声朗朗,穿透殿宇。
"禀陛下," 刘时敏紧随其后,眼珠轻转,略加思量,"度支司已立章程,旬报内阁,贪赃之徒,一律绳之以法,直送刑部。
" 继而细述,"四月初元,毕自严大人禀报,三月之末擒获贪腐三贼,皆已移交刑部严惩。"
"闻卿所言,朕忆起前事。"
朱由校颔首,眼神深邃,似穿梭于记忆之海,"确是度支司之名,上达天听。"
其身周,信息如茧,纷至沓来,又匆匆而去,难以久驻心田。
沉吟片刻,朱由校袍袖一挥,毅然转身步入殿堂深处,其言随风飘散,落入刘时敏耳中:"召陆文昭觐见,朕有重任相托。"
"奴婢领旨。"
刘时敏闻言,不禁颈项微缩,心中暗忖,陆文昭虽于度支司默默耕耘,朝堂之上几无声息,然其锦衣卫之身份,却如利剑在鞘,锋芒内敛,他刘大珰岂能忘怀?
时光荏苒,半年有余,陆文昭与毕自严并肩作战,虽不显山露水,却已深入贪腐之腹地,其志可鉴,其行可表。
急召陆文昭觐见,闻其反贪佳绩,朱由校沉吟片刻,感慨锦衣才俊之稀缺。
陆文昭于度支司行事,颇感掣肘,难展鸿图。
“朕赐你二百精兵编制,广招贤能之士。”
言罢,赐茶一杯,目光深邃地望向陆文昭。
“臣叩谢皇恩浩荡!”
陆文昭心中激荡,深知此乃翻身之机,往昔麾下庸碌之辈,终得替换。
暗自盘算,或可为师妹谋一席之地。
朱由校未察其私心,续言反贪之要略,挥手示意其退下。
目送其背影,指节轻敲案面,沉吟反贪之道,须稳扎稳打,以求速效大治。
“明晨,将此《宪纲事类》亲批之本,送往都察院。”
朱由校忽取一书,乃周应秋所献,意有所指。
“遵旨。”
刘时敏接书,心中疑云密布,皇恩突变,何解?
毕自言等三人离苑,标志着废而复立的矿税风波再起。
朱由校巧施权术,将税权移户部,复予工部监督之权,意在挑动两部之争,实则深谙驭臣之术,防贪治腐。
徐光启、毕自言、袁世振洞悉圣意,却也不得不顺应时势,采取迂回之策,先谋而后动,以求平稳过渡。
至于朱由校,一切尽在掌握,东厂耳目遍布,民间舆情,尽在掌握之中。
矿税新政,悄然布局,静待时机成熟,雷霆一击。
顺天府辖下的几座矿场,竟悄然迎来了几位儒士应聘账房之职,此中缘由,颇为蹊跷。
然而,朱由校陛下对此,却似有意无意,未加详询。
正值工部与户部酝酿变革之际,都察院内,左都御史张问达独立于衙门之前,沐浴于晨曦微光之中,却难掩心绪之沉重。
昔日西苑宫门外的那场“奏对风波”,令都察院人才凋零,昔日繁华,今朝寂寥,每每至此,张问达心中不禁泛起阵阵寒意。
“总宪大人。”
一声轻唤,打断了张问达的沉思。
原是手下人禀报:“司礼监差人送来《宪纲事类》一册,据说陛下亲自御批。”
张问达初时恍惚,复又清醒,忙道:“速速呈上。”
接过书册,他心中稍安,毕竟非是祸事临头。
步入班房,张问达细细翻阅起这本皇帝御赐的《宪纲事类》。扉页之上,“京察”二字赫然在目,且已被圈点,不禁令他脊背发凉。
京察,乃大明自我净化之利器,旨在清肃官场,赏罚分明,每六年一举,以守、政、才、年四标准衡之。
回想万历四十五年丁巳京察,东林党人李三才因此遭贬,党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而今,陛下突然赐书,莫非意在重启京察?
张问达心念电转,旋即摇头自笑,皇帝睿智,断不会轻启战端,尤其是在魏忠贤因“结党”之由受罚之后。
他继续翻阅书页,心中充满了对皇帝意图的急切探求。
这册《宪纲事类》,究竟隐藏着何种深意?
翻动间,张问达额上汗珠密布,宛如细雨连绵。
及至书页尽头,帝王手谕赫然入目: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则结党营私。”
“卿,诚为君子楷模!”
这突如其来的赞誉,让张问达脊背发凉,面色瞬息万变,青红交织。
顾宪成名联“风声雨声”,东林书院的印记,皇帝何以洞悉?
自诩君子之他,内心却泛起涟漪——东林之暗流,他岂能不知?
“朋党”二字,如影随形,难解难分。
皇帝之赞,实则暗讽其结党营私,令张问达心如刀绞。
书卷落地,啪嗒有声,他瘫坐椅中,目瞪口呆,致仕之意油然而生。
递上《宪纲事类》,是帝王给予的颜面,亦是自请归隐的暗示。
若不识抬举,恐将颜面扫地。
天启年间,东林之败,始于叶向高之退,此乃历史之鉴。掐断核心,方能瓦解其势。
天启三年,东林鼎盛,然内部已现浮躁。赵南星搭台,叶向高批红,正气盈朝。
然,叶向高作为政坛老手,深知与帝宠之臣保持距离之道。
然其背后势力贪婪无度,迫其对抗魏忠贤,以保皇权不旁落。
初时,叶向高避而不谈弹劾,以魏忠贤规劝皇帝之实例,驳斥东林偏见,并暗示缪昌期勿触龙鳞。
然缪昌期刚愎自用,反将此事告之杨涟,引发轩然大波。
叶向高顿时陷入信任危机,被斥为“邪党”。
为平息风波,叶向高求助于李应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