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兽如同黑雾牢牢占据着空中优势。周身缭绕的雾气不仅遮掩了自身的行动轨迹，还极大扰乱了谢岁的视线。
它的躯体过于虚幻，谢岁照着目标划下匕首，都恍若穿透空气。
场下的观众并未察觉一人一兽对峙的焦灼。他们只是希望有一场刺激的比赛，仅此而已。
“搞什么鬼，在跳大戏呢！”
“说好的苍雪狼呢，放谢岁和这团空气泥巴搁这求雨？”
“由天斗兽场钱都送到你嘴里，还要吐出来羞辱我吗？”
“退钱！”
异兽的躯体进一步扩散，几乎要将整座擂台填满，灰蒙蒙，望之胆寒。
台下的人像是被扣住咽喉，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更有甚者，大汗淋漓瘫倒在座位上，抽搐着身体，注视着异兽，双眸翻白。
精神兽下意识从主人的脑域中钻出，摆出战斗姿势，抵御攻击。
“这……这是什么东西！”
没有人回答。
异兽的精神力辐射已经扩散到斗兽场，即便是最偏远看台上的人类。更遑论站在辐射最核心位置的谢岁。
锦哩将绝御送到斗兽场，代替苍雪狼提前和谢岁对战的原因就是如此。
她要先用分身在谢岁的脑子里刻下烙印，她要让他惊恐、畏惧，让他在看见绝御本体时失去所有的反抗意志。
谢岁的额间已经冒出冷汗。
越到这时，越应该冷静。
手心传来匕首的实感，耳畔回荡着老师的祝福。他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他也知道台下有谁在等他归来。
“不能乱。”
“它在用精神力迷惑我。”
这般想着，谢岁忽然闭上眼睛，手中紧握的匕首哐当一声砸在擂台上。
满座哗然。
“谢岁，谢岁他扔掉了武器！”
解说晕乎乎，扶着栏杆目眩神迷。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竟看见他们的王牌弃武，这和投降有什么区别！
匕首掉地的声音并不大，但此时却如同一个锚点，将陷入莫名情绪的众人的视线重新聚集到谢岁身上。
比起莫名其妙诞生的威胁感，他们更好奇谢岁在做什么，以及他们到底要花钱看一个什么破烂玩意。
擂台上，谢岁依然站在原地，甚至比他往日战胜后的巡场还要轻松。
这人是打算在擂台上睡觉吗？
台下的人再次呼喊，声浪十传百，再次在斗兽场中响起。
“这才对嘛！”
谢岁霎时睁开双眼，目光锐利明亮。
在满场的喧闹中，谢岁弹射起步，宛若惊鸿飞起至半空。
在他的视角里，他的精神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黝黑的背景色下，密密麻麻的丝线交织成网。
声浪一阵阵冲击，正试图将蛛网撕碎。
而在蛛网的中间，他看见几条手指粗细的黑色触手正在涌动。
“找到了！”
腰侧的短刀霎时出鞘，朝着触手狠狠劈下。
众人只见擂台上，谢岁身上忽然闪现亮光，将灰蒙的雾霭彻底照散。
而他依旧悬浮在半空，双手握住刀柄，刀尖刺入了某种微透的粘腻柱状物中。
“嘶……嗬！”
猝不及防被戳中本体，异兽扭曲发出尖锐的呼喊。
雾霭又一次汇聚，试图将自己的躯体拯救出来。
但是，谢岁怎么会放任它逃走？
他的精神力倾巢而出，于是光芒与雾霭互相碰撞，再一次将斗兽场笼罩。
偶有光点炸开，犹如置身星云内部。
“好……好牛。”
“这次的主题是恒星运动？”
台下的看客目光紧紧追随着谢岁。在昏黄的雾霭中，他身上的光芒愈发明亮，好似洪水过后天空乍晴的爽朗。
又像是起飞时晕眩了三小时，再抬眸，窗外已被宇宙占据的震撼。
“你跑不了的。”
谢岁声音放肆。
这异兽伪装还真有一手，他此前还险些着了它的道。
看似真实的黑雾实际是精神力幻化，在出现的第一秒就在蚕食谢岁包括在场所有人的脑域。
而他先入为主，用精神力去攻击他的本体。
可是，它的本体就在现世之中，谢岁的精神力无法完成命中。
正确解法应该反其道而行之。
用精神力荡开黑雾，再用短刀，绞碎触手！
胜负在他命中要害时已经注定。
谢岁力竭，从半空中坠落，撑着短刀，毅然站立。
恰在此刻，追逐的闪光照在他身上，如同加冕。
台下的群众只觉自己的脑子和情绪被人疯狂摩擦。与之相应的是身体控制不住，兴奋战栗。
空白的思维下，他们欢呼，所有混乱的声浪终于统一，变成一声又一声的谢岁。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欢呼声中，连谢岁何时下场都不曾关注。
沈衿和吉顿冉已经站在候场区。
谢岁看见他们，强撑的身体终于疲软，直挺挺向地面倒下，被吉顿冉接住。
他望向地上站着的沈衿：“老师，我赢了。”
他眉眼弯弯：“是不是没给你丢脸。”
“很棒。”
沈衿飘到他身边，与他平齐，揉了揉他微湿的长发。
“走吧，我们回休息室。”
吉顿冉作为老板，在斗兽场有自己的包厢。
包厢处在地下二楼，安全隐蔽又极尽奢华。
谢岁未曾来过。
沈衿啧叹一声，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没想到，你喜欢这种装修风格。”
每一块砖，每一寸布，恨不得长张嘴，超大声嚷嚷：“我很贵，我很有钱。”
吉顿冉：……
“我只是要求有一间休息室。”
言外之意，这里的装修与我无关。
吉顿冉有些恼羞成怒，他转移话题的方式就是往谢岁嘴里倒恢复剂，然后将召唤所需要的材料一一摆开。
他盘膝坐在毛毯上，望着微蓝的药液，忽然想起他拼着命也要绘制完成的召唤阵。
他想，这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不后悔的决定。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绘制下一个契约阵。
心中怅惘，忍不住捞过沈衿，放在怀里，一起注视着谢岁。
吉顿冉准备的恢复剂不是凡物，一瓶下去没多久，谢岁就睁开了眼睛，容光焕发。
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吉顿冉的声音。
“不要浪费时间，开始召唤精神兽，准备契约。”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