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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沉重的殿门开启，冷月翎步履沉稳地踏出。
冕旒珠玉轻晃，折射着廊下清冷的晨光，在她深邃的眼眸中投下细碎的暗影。
朝堂上的纷扰暂时搁下，踏入坤宁宫正殿，一股浓郁到近乎霸道的、混合着陈年药香与烈酒辛辣的气息，如同无声的宣告，扑面而来。
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目光如静水深流，扫过殿内。
启湛斜倚在窗边软榻上，姿态慵懒而刻意。
宽大的玄色帝王寝衣松松垮垮裹在身上，衣襟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乌发披散，几缕垂落颈侧。
他赤着足，一只脚踝随意地搭在榻边，另一只脚尖轻轻点着冰凉的金砖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正把玩着的一个小巧酒坛，坛口用鲜艳的红绸密封。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坛壁上那张笔迹熟悉的封签——又是出自池礼之手的鹿血酒。
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纵着启湛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显然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望来。
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眸子，此刻如同浸了蜜糖的琉璃，闪烁着一种精心修饰过的、带着邀功意味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唇角扬起一个娇纵又甜腻的笑容，抱着酒坛，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像只献宝的猫儿，朝着她款款走来。
“小师叔，下朝啦？”声音拖得绵软，“定是乏了，快尝尝这个！”
他将酒坛献宝似的递到冷月翎面前，眼神灼灼，带着全然的期待，“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寻来的好东西，最是解乏提神，益气补血！”
他刻意避开了“鹿血酒”的名字，只强调“好东西”和“补益”，但那浓烈到无法忽视的独特气味，早已昭示了一切。
冷月翎的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那坛被红绸封口的酒上，又缓缓移向启湛那双盛满了期待、甚至带着点狡黠邀功光芒的眼睛。
她没有立刻去接，也没有任何震惊或怒意的表现，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让人窥探不出丝毫情绪。
殿内瞬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启湛脸上的笑容在长久的沉默中，渐渐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那期待的光芒下，开始渗出不安。
就在启湛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时——
冷月翎终于动了。
她缓缓抬起手，并未立刻去接酒坛，而是伸出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极其随意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轻轻点在了那鲜艳的红绸封口之上。
指尖隔着薄薄的红绸，仿佛能感受到坛中药酒蕴含的、躁动不安的烈性与灼热。
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启湛的眼睛，唇边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极深的弧度。
那弧度不似笑，更像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点玩味的审视。
启湛的心跳，在她指尖点落封口的瞬间，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屏住呼吸，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端倪。
是知道了吗？还是……
“启湛，” 冷月翎开口了，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你……确定要朕喝这个？”
她的问话极其隐晦，没有点破“鹿血酒”三个字，却字字千钧。
那“确定”二字，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沉沉地压在启湛的心头，更像是一句无声的诘问：你确定要承担这背后的后果？
启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