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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御林军统领大怒,“御林军听令,就地斩杀逆贼叶晟。”
叶晟冷哼,“那也得你们有那个本事。”
“我暗影阁弟子听令,一个不留。”叶晟对着高台下一众歌舞姬下令。
场中乐声更甚,如同凛冽的冰凌,打在御林军的身上,御林军只觉浑身发寒,瑟瑟发抖,手几乎要拿不住剑。
歌姬歌声更为婉转动听,似鲛人在远方召唤,似梵音在耳边吟诵,御林军终是沉沦其中,手中兵器纷纷掉落。
舞姬配合着乐声歌声舞得更为热烈,皆是柔弱无骨的倾城女子,也皆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杀手,衣袂翩飞间御林军便纷纷倒地而亡。
一刻钟后,所有的御林军和皇家暗卫已尽数气绝身亡。
叶云冉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一切。
叶云冉看着虚空:“都散了吧,你们谨记,这世上再无暗影阁,无暗影阁阁主,无暗影阁弟子。”
厅中人依次对着叶云冉一拜,依言离开。
12
同一时刻,丞相府中运出大批制造精良的兵器,叶晟身穿甲胄逼入皇宫,斩杀皇帝叶劼。
皇帝叶劼的贴身太监曹公公恭敬地将诏书呈给叶晟:“这是老奴仿的诏书,老奴从小伺候皇帝,这诏书必无人看得出真假。”
叶晟看一眼那诏书,拿过一旁的玉玺盖下印章。
隔日,曹公公向天下宣告皇帝叶劼驾崩,传位于大将军叶晟。
皇帝叶劼虽是和大将军叶晟兄弟相称,但并非嫡亲血缘,所以这诏书也受到很多质疑。
但在叶晟的铁血镇压和丞相的鼎力支持下,叶晟坐稳了皇位。
13
叶晟登基后,娶叶家嫡女叶蓁为后,封叶家养女叶商止为妃。
叶商止穿着自己缝制的嫁衣,被一顶软轿抬进了宫中。
同日,叶家嫡女叶蓁凤冠霞帔登上鸾驾,十里红毯,皇帝在红毯的尽头执起叶蓁的手,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叶商止红布盖头静静地坐在祈云殿中,等着她的夫君为她取下盖头。
戍时,有太监尖声尖气在殿外喊道,“今日大喜,陛下让娘娘早些休息。”
殿外太监离去,叶商止还是静静地坐着。
亥时,叶云冉一身酒气地走进叶商止房中。
“姐姐,你这是何苦。”叶云冉取下叶商止的盖头,眼眶微红,““姐姐,你可知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再也出不去了。”
叶商止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我答应过叶晟要陪着他,他如今虽有了锦绣江山,但是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孤单的,我不能食言。”
叶云冉急言:“呵,不能食言?姐姐你是没有食言,可他呢,他答应过明媒正娶你过门,他答应过一生独你,可是姐姐你看,这就是他的明媒正娶,这就是他的一生独你。”
叶商止叹气:“云冉,你明白的,如果当初叶晟不许叶蓁皇后之位,叶晟活不到现在,若是叶晟违约不娶叶蓁,他的皇位依旧坐不稳,比起那些诺言,我更希望叶晟他平安。”
“更何况,叶晟他心中并不是没有我,只要他的心中有我一席之地便好。”
叶云冉喝多了酒,头有些痛,她扶着头,长叹道:“姐姐啊。”
叶商止站起身,抬手轻柔地为叶云冉按摩着头部,“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是你想想多少女子想要入宫而不得,我本是孤儿,如今能入宫已经是造化了。”
叶云冉认真地看着叶商止,“姐姐,你不是孤儿,你是我的姐姐,我是你的亲人,还有娘亲,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永远无需妄自菲薄,我的姐姐配得上一切最好的。”
叶商止认真地为叶云冉按摩穴道:“我都有这么好的你们了,还要什么不满足的呢。所以云冉你也不用为我感到委屈。”
叶云冉闭上眼睛:“姐姐你高兴就好。”
叶云冉醉了酒,情绪不稳,叶商止不放心她一人离去,便留她宿在了宫中。叶云冉也想陪着姐姐,所以也就同意了。
安兮染看着寝宫中的灯火熄灭,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宫中。
14
叶商止没有死,叶云冉,叶晟也好好活着,应是值得高兴,可她为何如此地意难平。安兮染抬头仰望着天空,星辰明亮,可是这里没有星辰一族,这里只有凡人,而她的仙女姐姐,本是如星辰般让人仰望的存在。
叶晟对叶商止毕竟是喜欢的,又加杂着对叶商止的愧疚,所以对叶商止更是宠爱。名贵珍品必是先送到祈云殿,也不许叶商止行礼,天寒天热更是惦记着。
安兮染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可并非所有人都如此认为。
15
叶蓁怒气冲冲地领着大量侍卫宫女往祈云殿而来。
“见到本宫为何不跪?”叶蓁对叶商止垂手站立迎接很不满。
安兮染上前一步:“圣上说了,姐姐体弱,受不得累,所以免了姐姐的跪礼。”
叶蓁直勾勾地盯着叶商止:“跪一跪就能跪出病来,妹妹这还真是够体弱的呀。”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叶商止低头跪了下去。
叶蓁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叶蓁自觉地走到主位坐下,才微抬了下手让叶商止站起来。
叶蓁环顾四周,“云妃,我看你这的物什都是顶尖的。”
“你也知圣上刚登基,国库空虚,黎家为帮助圣上充盈国库费了不少力,可云妃这宫中却是如此奢侈,本宫实是有些心寒啊。”叶蓁假意叹息,毕竟皇后宫中比这祈云殿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姐姐说得是。这宫中物什就但凭姐姐做主吧。”叶商止温声道。
叶蓁笑看着叶商止:“还是云妃明事理。”
“来人,将这宫中大小事物充入内务府。”
一队侍卫宫女涌入祈云殿。不一会儿,祈云殿便被搬得差不多了。
叶商止没有言语。安兮染却是看不下去了。
安兮染拦住一个侍女:“你将被子拿走,姐姐晚上如何睡觉?”
安兮染欲从她的手中拿出被子。侍女牢牢抱着被子,不松手。
叶蓁盯着安兮染,安兮染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
叶蓁逼视着叶商止:“云妃就是如此管教宫女的吗?”
叶商止认真道:“兮染是我妹妹,不是宫女。”
“是云妃的妹妹啊。”叶蓁玩味地笑着。
“既是云妃的妹妹,那云妃就也脱不得这不尊的罪名了。”
“本宫谅你们姐妹情深,就轻惩一番吧。”叶蓁对外吩咐,“来人,去浣衣局拿两个衣板来放在院子中。”
衣板很快就置放好。
叶蓁笑道:“云妃,去吧。”
安兮染怒了:“你凭什么罚姐姐,圣上也从未罚过姐姐?”
叶蓁不搭理安兮染。
“云妃可是想要恃宠而骄?”
“不敢。”
叶商止拉着安兮染在院中跪下。
早在叶蓁还没进入祈云殿时,安兮染便遣了宫女去请叶晟。
所以安兮染跪着虽是多有不甘,但是她更想让叶晟看看他的皇后是如何对待叶商止。
安兮染想着叶晟应是快来了。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叶晟迟迟没来,安兮染肉体凡胎,已经觉得双膝疼痛难忍。
安兮染稍用余光看去,叶商止的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
她的姐姐是何其高贵的人,是何其强大的人,竟是被人欺辱至此?
安兮染撑着站起来。
叶蓁瞥一眼安兮染,冷冷道:“我让你起来了吗?”
安兮染讨好地作揖:“娘娘莫怪。奴婢突然想起几天前圣上还赐了姐姐一物,据说是圣上亲手所制,亦是无价之宝,因它珍贵,所以我将它藏了起来。我想皇后娘娘也是会喜欢的,便想用这物,换娘娘一个恩典。”
叶蓁示意安兮染继续说。
安兮染扑通跪下去:“我姐姐毕竟体弱,实在是不能再跪了。”
圣上亲制之物,这对叶蓁的诱惑力何其大。
叶蓁看着叶商止:“云妃愿意?”
安兮染低眉顺眼:“姐姐一向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自是会愿意的。只是娘娘可能先让我姐姐起来,也好让我姐姐将东西拿出来。”
叶蓁冷声道:“云妃,你起来吧。”
安兮染俯身将叶商止扶起。
叶商止疑惑地看着安兮染。
安兮染解释道:“姐姐忘了,在姐姐梳妆台的最里层有一块圣上亲自打造的玉佩啊。”
叶商止一向不在意这些东西,所以也自是不知自己有多少饰品。
叶商止走进内室去拿玉佩。
安兮染带着讨好的笑靠近叶蓁,“是奴婢的错,得罪了皇后娘娘。望皇后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叶蓁并不答理她。
安兮染靠叶蓁更近。
安兮染的眼中戾气大盛,“凭你也配做皇后”,安兮染手上银钗用力插入叶蓁的心口。
周围是丫鬟们惊恐的喊声。
泊泊鲜血从叶蓁的心口冒出,她睁大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16
叶蓁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安兮染双目赤红地将银钗从叶蓁的心口拔出,摇摇晃晃地在原地站定。
叶商止从内室走出来,她悲伤地看着安兮染,眼泪无声地落下。
安兮染安抚地对着叶商止微笑着,终是体力不支倒地。
17
安兮染迷迷糊糊醒来。
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是死牢,只是极为破败。
难不成刺杀皇后还可以活下来?
门被推开,一股浑浊的空气涌入。叶云冉身着甲胄走近安兮染。
“你醒了。”叶云冉难得温和对安兮染说话。
安兮染看着叶云冉:“你救了我?”
叶云冉眉目冷淡:“准确来说是我和姐姐一同救了你。你高烧不退,姐姐不眠不休守了你五天五夜,刚累得昏倒过去被我送到了隔壁房中。”
安兮染大怒:“你也不拦着她!”
“我拦不住姐姐,而且你不可以死。你死了,姐姐该怎么办。”
“我死不足惜,甚至叶蓁,叶晟都该死”,安兮染的眼中染上嗜血的恨意:“我的姐姐是多么高贵的人,怎么能被他们践踏。”
叶云冉脸上却挂上了温和笑意:“姐姐以前说你似我,我观你面貌却是有五分似我,但我不喜你,你为人在我看来太过懦弱,且又来历不明,我要防着你。”
“我不需要你的好感。”
“但现在我看你却是和我比较相似的。你对姐姐是真正地掏心掏肺地好,你在姐姐的身边我也就比较放心了”,叶云冉弯身对安兮染行礼,“我以前对你不敬是我的错,但愿你以后能依旧如此待姐姐。”
“我自是会真心待姐姐”,安兮染环视周围一圈,“只是你打算就让姐姐在这冷宫中吗?”
叶云冉面容冷漠:“姐姐为妃已是天大的委屈,又怎能一直待在这冷宫中。除了姐姐,这世上有谁配做皇后。我的姐姐自是皇后。”
安兮染满意点头:“算你还是有点用的。”
“这里虽是简陋,但是所有的生活物资我都准备好了。宫中上下也打点好了,没有人敢为难姐姐的。你们先安心住在这里。”
叶云冉转身离开:“你病好了,姐姐也应该快醒了,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安兮染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姐姐大婚后,你便再也没来看过她了,姐姐她很是想念你。你就等她……等她醒了和她告个别再走吧。”
叶云冉脚步一顿,不过片刻恢复如常:“不了。”
18
叶云冉走了。
想是这宫中耳目众多,叶商止和安兮染又是带罪之身,叶云冉也不好多待。
叶商止醒来后看见安兮染好好的自是欣喜异常,但又遗憾叶云冉的不告而别。
安兮染劝慰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叶小姐自是需要处理。等这事过去,还怕没有相聚的机会吗?”
叶商止展颜:“兮染你说得对。”
叶商止又蹙眉看向安兮染:“但兮染你太冲动了。以后可不能再如此了。”
安兮染点头:“不会了。”
以后不会再有人能够这样对她的姐姐了。
内务府每天都会按时送来物资,也无人敢对叶商止和安兮染不敬。所以虽是住在冷宫中,但是叶商止过得比在祈云殿还舒适。
19
深夜,叶云冉将手中册子递给叶晟。
“这是丞相和黎家的全部势力和罪证。这段时间皇宫暗卫已经暗杀了一半多,剩下的不足为惧。丞相的根已经可以连根拔起,黎家的资产也都会充入国库。”
叶晟翻动着册子,叶云冉安静地立在一旁。
叶晟看完册子,他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道:“这些年多亏你帮衬,孤这一路才可以走得顺畅些。如今你的手中握有十万大军,暗影阁杀人于无形,是当今第一大杀手阁。”
叶云冉弯腰双手将兵符呈上:“暗影阁早已解散,臣愿将兵权尽数交与圣上。”
叶晟没有接:“孤曾经和你说过,帝王猜忌心起,便只能以死亡为终结,叶将军如今可理解这句话。”
“臣明白了。”叶云冉将兵符置于案上,挺身站起:“叶商止不是叶家之人,叶家之人不认她,叶家族谱中没有她。”
叶晟点点头:“叶商止是孤的皇后,只是孤的皇后。”
叶云冉俯身行礼:“望皇上谨记今日这番话。”
叶晟将刚拟好的圣旨拿给叶云冉看:“待一切尘埃落定,这份圣旨便会向天下公布。”
叶云冉细细地扫过圣旨中的每一个字,确定无误,复将圣旨还回。
“臣还有一事相求。姐姐身边的那个名叫安兮染的姑娘,望皇上也能善待她。”
叶晟点头:“待丞相之事解决,安兮染刺杀叶蓁的罪名自会消除,她伺候皇后身边,自是一生安乐。”
“臣愿已了。”叶云冉眉眼间漾出笑。
叶云冉转身离开。
“云冉,是孤对不住你。”在叶云冉即将关上御书房的门时,叶晟的心中还是涌出一丝愧疚。
“圣上没有对不住臣,这路是臣选的。”
叶云冉孤傲的身影消失在叶晟的视线中,一阵寒风涌入御书房,寒意不经意间便自心向身席卷向叶晟。
20
叶家因谋逆之罪被全家抄斩时,都城下了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人头落地,不过一刹,被大雪掩埋,不过一刻,从此后,国内再无叶家,叶晟的皇位终于坐稳。
那天,叶商止头戴紫金翟凤珠冠,身着金罗蹙鸾华服正式成为皇后,成为叶晟名正言顺的妻。
叶晟对叶商止极尽宠爱,后宫只叶商止一人。
叶商止曾在绣嫁衣时不止一次盼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而这心愿终成真。
后宫消息闭塞,宫中人又被严令禁言叶家之事,可这世间哪会有不透风的墙,鲜血染就的凤冠又怎能戴得安稳。
寝宫中,叶商止拿起一块百花糕要吃,却突然是想起什么,只闻了闻那糕点又放了下去:“我记得云冉最是喜欢吃这百花糕,小时候还经常去偷吃别人家的。如今我这里有了这糕点,她却不来看看。”
安兮染看叶商止有些伤感,便劝慰道:“叶小姐肯定也是想念姐姐的,只是叶小姐不是普通小姐,她还是将军,日理万机的,抽不出空来也是正常的。”
叶商止摇摇头,“云冉她不是会忙得连来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的人。她自十五参军,征战途中不管什么环境每星期都会写一封信给我。有一次军队被困住,信寄不出来,她急得一人单挑对方上万大军,斩杀敌方全部战将,硬是拖着一身的伤回来见我,只为告诉我一句,她很好,无需担心。”
安兮染缄默。
叶商止的看着安兮染,似是通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眸中蒙上清浅泪意:“云冉从小就是个傻孩子,明明她是叶家正经小姐,我充其量只是叶家的一个丫头,可她却将我当成小姐一样照顾着。我体弱,她就去练武,护我周全。我位卑,她便去参军,用一身傲骨为我争一个身份。”
叶商止泪意朦胧:“女子练武从军是多么地艰难,她硬是一天天地熬了过来。”
安兮染拭去叶商止脸上的泪:“她既是唤你一声姐姐,这自是她应该做的。”
叶商止叹道:“是啊,她唤我一声姐姐,我又何尝尽了姐姐的责。”
叶商止看向安兮染:“兮染,你在我身边也一年多了,可曾想过去其它地方,或者做点其它事。”
安兮染蹙眉:“姐姐是嫌我了,想要赶我走了。”
“兮染既是我妹妹,我又怎么会嫌你呢。只是云冉说得对,这宫中终究不是长久好待的地方,姐姐只是希望你活得自在些。”
“那姐姐呢?”
叶商止浅笑:“姐姐出不去了。”
安兮染坚决:“我不离开,如果姐姐出不去了,那妹妹就在这里陪着你。”
叶商止在屋中踱着步,有些苦闷:“怎非得是和云冉一样的性子呢?”
安兮染轻笑:“姐姐忘了第一次见我时说的话了,姐姐当时还是挺喜欢我和叶小姐一样的性子呢。”
叶商止认真凝视安兮染道:“可我此时只希望你是我第一眼看到的那柔弱女子。”
安兮染亦望着叶商止,道:“姐姐,晚了,我已将姐姐的喜好记在心里了。改不回去了。”
叶商止移开目光,轻叹:“罢了,这样也好。”
21
天空黑漆漆的,仿佛刚刚被墨染过了一般,偶有的几颗星子似是圆润的明月划过天际时洒落的几点光辉,大地上的一切都笼罩在凄静的月光下,如时光卡壳一般寂静,窗外偶飞过几只闪着光亮的萤火虫,又瞬间消逝,时间从未如此安静,又或是时光也觉疲累,想要休憩一小会儿。
叶商止将酒温好,酒气氤氲在她的眉间眼中,眸光静谧,像是一汪深潭。宫外,太监细细的通报声远远传来。
叶商止看着叶晟一步步走近她,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姿态,却是越来越远的距离。
“圣上,臣妾刚温的酒,为你满上,解解乏可好?”叶商止眉眼间的笑也像是有雾气缭绕。
叶晟静静地凝视着杯中酒,琉璃色的酒液在他的眼中晃荡着。他执起酒杯,沉吟一瞬,眉目微弯,薄薄的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叶晟望着叶商止,眸间有着温柔笑意,闪动着的,是那个尚且年少的男子对心爱女子的情意。彼时无关其他,只是最为纯澈的爱意。
窗外的月亮隐去了身影,一两声蛙叫打破这寂静。
叶商止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面容不施粉黛而冷凝如雪,眼神空洞,不知望着何方。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叶晟开口,嗓音微微沙哑。
“以前妹妹问我是否想要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顿下来,我想着等你所有事都解决了,我们留一点时间,就去寻那样一个地方安逸地生活着。妹妹笑我傻,可我想时光还那么长,我们总是能留那一点时间的。我从那时开始不再绞发,想着有那么一天,我可以躺在我夫君的怀中,用青丝挽一个结,用最温柔的语声告诉他,结发为同心,恩爱两不疑。”
叶商止的眉眼弯弯,“可是我的夫君是皇帝,他的心是天下的,他的爱也是与众不同的。天地之大,永不会有那么一个地方。”
叶晟眉间溢满悲伤。
叶商止眉目温和地望着叶晟:“叶晟,你已有江山天下,我们就缘尽于此吧。”
叶晟心如寒冰,他一挥手,将桌上物件尽数扫落,眸间赤红:“商止你说过不论何时都会陪着我,我已经将命放在了你的手上,你为何还是不肯回头。”
叶商止寂寂地坐着:“叶晟,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是天下的。”
叶晟几近癫狂,“不,你是我的皇后,你答应过要陪着我,你不能离开宫中,你永远不能离开这里。”
叶商止叹息:“我不离开宫里,从我踏进这里的那天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离不开这里了。”
叶商止转身离开,朗声道:“皇后叶商止谋害圣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贬冷宫,终身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22
叶晟看着叶商止走远,定定地站在那里。他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他是雄才大略的皇帝,他拥有天下。可此时,他连向前一步的勇气都丧失了。叶商止画地为牢,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此生缘已尽,终身不复见。
冷月凝霜,寒夜氤氲着悲凉的气息,皇帝叶晟蹲下身,如幼时一般将身蜷成一团。闭上眼睛。远处,远远地,是宫门开启的声音,是宫门吱呀关上的声音,是老旧的宫锁啪嗒落上的声音。皇帝叶晟拥有天下,但这离他最近之地,是他此生不可踏足之地。
23
花开花逝,日光倾城而下,时光摆上的印记在身后层层腐朽。
转眼十年过去,安兮染依旧青丝飞扬,容颜一如叶商止第一眼见她之时。叶商止却已是银丝满头,容颜枯槁。
安兮染踏着斑斑驳驳的阳光走进房中,叶商止已是意识涣散,生机微弱。
依稀还是那一天叶云冉将疲累的她抱进房中的光景,眼角眉梢都是心疼。
叶商止眉眼弯弯,“云冉,你来了。”
安兮染一步步走向她,“姐姐,悔否?”
叶商止轻微地摇动头,“不悔。”
那一头银发在斑驳的阳光下亮得刺眼。
安兮染轻抚着叶商止的发,“姐姐,你累了,睡吧。”
叶商止依言闭上眼睛。
“可云冉,我愿你活着。”
叶商止轻轻地说着,说给自己听。
她是不悔的,从遇见那个男子开始便知是不悔的。可她总是贪心的,希望多得到一些,希望她的妹妹依旧神采飞扬,依旧可以在阳光下喊她一声姐姐。
外头日光正好,屋中温暖舒适,叶商止静静地睡着了。叶云冉将姐姐的发梳顺,将她的被子掖好,抚平姐姐眉间的那一抹细纹。
一切做好后,安兮染靠在床沿,也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安兮染的眼中滑落,整个冷宫燃起冲天大火。
叶晟远远地看着那火,他抬起手,保持着握住的姿势。微风吹过,他白发横生,已垂垂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