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迎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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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除夕。

天刚蒙蒙亮，细密的雪花如同筛落的糖粉，依旧不急不缓地下着，将偌大的将军府彻底裹进一片洁净的银白之中。

昨夜的落雪已积了厚厚一层，府中各处悬挂的红色灯笼却比往日更加鲜亮耀眼，在雪色映衬下散发着融融暖光，枝头檐角挂着红绳串起的吉祥符和压岁钱袋，新铺的红毡上覆盖着软绵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

柳琳琅早早便起了身，指挥着下人做最后的清扫与布置。大厨房里更是人声鼎沸，蒸汽氤氲，甜香混合着油炸点心的焦香弥漫在整个府邸上空，连寒冷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充满暖意，透着浓浓的年味。

沈明曦是被厨房飘来的甜香气和远处隐约的爆竹声唤醒的。她揉揉惺忪睡眼，撩开新换上的绣着富贵牡丹的锦帐，她利落地起身，任由云芙为她换上新衣，云彩为她打理鬓发。对镜而视，镜中人儿玉颊泛红，眼眸晶亮，新春的红色果然衬得她格外喜气精神。

刚踏出院门，就见姐姐沈明珠也身着同款的红袄裙款款走来，姐妹俩相视一笑，无需言语，默契地挽着手臂，踩着咯吱作响的厚厚新雪，一同往祖父母的院落中走去。

秦黎同沈忠国起的早，沈忠国甚至早晨起来已经舞了段时间的剑。沈明曦二人在下人的带领下到了暖室，见了两位长辈，齐齐磕头问好：“祖父、祖母新年安康！”、“给祖父、祖母拜年了！”

秦黎一身簇新的深紫底镶金团花纹的如意袄，鬓发梳得一丝不苟，簪着支赤金点翠嵌宝的大发簪，正看着丫鬟们将最后一盆开得正艳的水仙搬到暖阁的窗台下。

闻声回头，瞧见两个鲜亮喜庆如红梅般的小孙女挽着手走来，脸上立时绽放出慈爱满足的笑容，眼角眉梢都堆满了皱纹，比那水仙花还要舒展。

“哎！好，好，我的两个宝贝孙女可真精神！快进来，外头冷！”秦黎笑着拉过姐妹俩的手，入手温暖，便知新衣保暖又合身。

暖阁里早已烧得暖烘烘的，熏笼里炭火正旺，散发着的安神暖香。

不多时，沈君瑞一身玄青暗金云纹锦袍，步履稳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大步而来；沈君墨紧随其后，月白竹叶纹的新袍衬得他清俊文雅，向祖母行礼问候时温润有礼。

兄弟二人站在一起，一个英气勃发，一个书卷蕴秀，秦黎看得愈发欣慰。

几人相携着一道去了饭厅，在柳琳琅和沈沉戈的吩咐之下，早膳已经备好，一一摆在桌上：热气腾腾的豆沙芝麻馅儿的小包子、炸得金黄酥脆的油糕、撒着桂花糖的糯米年糕、还有几碟清爽的开胃小菜。

屋外冰天雪地，屋里温暖如春，亲人在侧，笑语晏晏，这便是年关岁尾最熨帖的滋味。

早膳刚毕，沈明曦便叫云芙带着几个伺候的下人拿了早已备好的礼来。

做了许久才做好的护膝拢共六副，沈沉戈和沈君墨二人每人三副。

给沈忠国的也是她们亲手缝制的护腕；给秦黎的是两双鞋子——鞋底子是请了绣娘纳的，其余的都是她们亲手完成。

一双绣花工整，一双歪歪扭扭，很明显能看出鞋子出自谁的手中。

而给柳琳琅和沈君墨的，分别是两套里衣，和一件狐裘大氅。

全都是她们二人自己做的，虽说因为技术不太好，瞧着并不如外头的成品精致，可看得出来，她们是用了心的。

收到了礼物的几人笑得合不拢嘴，尤其是秦黎和沈忠国，两人只一个劲儿往她们手里塞着红封，一口一个“乖孙”，看那样，似乎比疼爱两个孙子更疼爱这两个孙女。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格外清脆的“噼啪”声响。

原是小厮们得了允许，开始在府中空旷安全的角落燃放小挂炮竹。

掀开帘子便能问道一股子的硝烟味儿，这大过年的，仿佛硝烟里都都带着些许甜滋滋的味道，叫人满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庭中的积雪未完全扫除，屋檐树梢上还挂着长长的冰雪凌子。

今儿的雪，可不正巧应了那句：瑞雪兆丰年？

沈明曦玩心骤起，戴好了手衣（手套）从暖室中钻出，在雪地里蹬了蹬脚，看向屋中的几人：“姐姐，大哥、二哥，咱们来打雪仗吧！”

沈明珠刚开口说“你的身子……”，迎面便来了团雪球，砸在她裙摆上，在她崭新的红袄裙摆上绽开一片白色的雪沫。

见此，沈明曦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得意的模样，活像是小白偷吃了鱼干儿，一股子机灵劲。

她这般开心，沈明珠便是再担忧她的身体，也说不出泼冷水一般冰凉的话了。

跟着走到廊檐边上，躬身捡起一团雪，朝着还在发呆的兄弟俩砸去。

沈君瑞被砸了个激灵，很快也反应过来，加入了战局。

甚至还顺手将打算“作壁上观”的弟弟也一道拉了进来。

雪球翻飞，清脆的笑闹声瞬间盖过了远处零星的爆竹声。

廊檐下的冰凌子被笑声震得簌簌轻颤，沈君墨一个趔趄滑倒在松软的雪堆中，笑着举手告饶：“好了好了，我这身袍子再不成模样了！”

玩闹了一通的兄妹几人这才喘息着停下，脸颊都泛着红晕。

沈明曦喘得尤其厉害，她打雪仗的时候也没脱下披风，身姿笨重得像个过于肥胖的猫儿，远不如其他几人灵活，这会儿鼻间都在冒汗。

笑声渐歇，秦黎不知何时已掀开暖室的帘子走出，站在廊下招手：“快些进来暖暖！玩闹够了便罢，雪水莫要浸了衣衫。一会儿还要可莫忘了，还要祭祖呢！”

冬日阳光正好，雪光映着红灯笼，投下长长影子，提醒着时辰已近午时。

一行人忙踏着咯吱作响的雪地回屋，在暖室中用热手巾拭去雪水。

即便是有手衣，几人的手都冻得有些红红的，碰到了热水，才发觉手都冻得有些没有知觉了。

云芙和云彩早已备下温水，沈明曦姊妹俩匆匆盥洗，又在内室换下略略打湿的袄裙，换上素雅些的新衣。

众人在沈忠国的引领下，朝着祠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