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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七年,暮春的细雨连绵了三日,将临安城的青石板润得发亮。
承瑾在御书房整理书房时,青黛无意将角落的紫檀木匣给撞掉,承瑾拾起木匣打开,里面竟是一份五年前的密档。泛黄的纸页上,清晰记载着“陈柏被金兵所伤,坠入山崖,后被金国完颜宗翰所救,现囚于中都药铺,形同奴役”,落款处是赵构的朱批:“秘不宣,待时机。”
他知道!他竟早就知道陈柏还活着!
承瑾的呼吸骤然停住,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泪水无声滚落。
寿康宫新栽的牡丹沾了雨珠,花苞沉甸甸地垂着,像极了姜承瑾此刻的心情。她正坐在窗边翻看为皇上赵构准备的衣料样册,青黛捧着一只湿透的油纸包匆匆进来,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沉。
“娘娘,暗线从金国传回的急信,您快看看……”青黛的声音发颤,将油纸包层层拆开,里面是一张揉得皱巴巴的信笺,字迹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
姜承瑾接过信笺,指尖刚触到纸面,目光便定在了“陈柏”二字上。信笺险些从手中滑落。“陈柏……”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自半月前在御书房发现木匣子里的密档后,她便不动声色动用金国的暗线。
“是陈柏公子!”青黛的眼泪砸在信笺上,“暗线说,上个月在金国中都的‘回春堂’药铺,见到了一个伙计,身形和陈公子一模一样。他试着问了句‘还记得东京的桃花吗’,那人愣了半晌,却说自己叫‘阿柏’,是南边来的流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暗线说,他颈上那道救您时留下的箭伤疤痕,绝不会错!”
东京的桃花。姜承瑾的眼前瞬间涌出血色。她想起靖康元年的三月,陈柏在汴梁城外的桃林里为她折花,花瓣落在他青衫上,他笑着说“待我金榜题名,便以十里桃花为聘”,想起城破那日,他背着她在火光中狂奔,箭羽穿透他的脖颈,鲜血溅在她的衣襟上,他却只说“承瑾别怕,我带你出去”。想起婚礼那天晚上的洞房花烛夜,他离开时最后望向她的眼神,满是不舍与牵挂。
五年来,她不知陈柏是死是活,将对他念想深埋在心底,靠着对他的回忆撑过流离岁月,直到遇见赵构,在纯玉阁寻得片刻安稳。可如今,他竟还活着。
“备轿,我要去见陛下。”姜承瑾猛地起身,裙摆扫过桌角,将一叠衣料样册掀落在地。她要请赵构派人去金国,哪怕倾尽后宫私藏,也要将陈柏接回来。
姜承瑾只觉得天旋地转。
五年来,他对她温柔体贴,许她纯玉阁的安宁,甚至要册封她为后,可他却将陈柏活着的消息,瞒了她整整五年。是怕她念及旧情,离他而去吗?还是觉得,一个“已死”的夫婿,不配再被她记起?
“娘娘!”青黛急忙扶住她,见她脸色惨白,忙掐住她的人中,“您别吓奴婢啊!”
姜承瑾缓过一口气,泪水终于滚落,顺着脸颊砸在密信上,晕开了“陈柏”二字。
“去紫宸殿。”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紫宸殿内,君臣议事刚散,赵构正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见姜承瑾浑身颤抖地闯进来,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承瑾,你怎么来了?”
“陛下还记得陈柏吗?”姜承瑾将在御书房拿来的密档摔在他面前的御案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五年前,您就知道他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臣妾?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在金国受苦,却对臣妾字字隐瞒?”
赵构的目光落在密档上,脸色微变,却没有回答,只是拿起密档翻了几页,低声道:“承瑾,此事……容朕慢慢与你说。”
“说什么?说您怕臣妾离开,所以故意瞒我?”姜承瑾的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您口口声声说爱臣妾,可您连一个活着的消息都不肯告诉臣妾,这就是您的爱吗?”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陛下,金国使者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赵构眉头一皱,对姜承瑾道:“承瑾,你先回纯玉阁,此事朕稍后再向你解释。”
“臣妾不回!”姜承瑾固执地站在原地,“今日您若不说明白,臣妾便守在这里不走!”
赵构无奈,只得对内侍道:“让金使在偏殿等候。”他走到姜承瑾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一丝恳求:“承瑾,朕并非有意瞒你。五年前,朕刚登基不久,南宋根基未稳,金廷对我们虎视眈眈。若那时派人去金国救陈柏,不仅救不出他,反而会让金廷以此为借口攻宋,甚至危及朕被金国俘虏走的亲人们的安危。朕只能将此事压下,等时机成熟……”
“时机成熟?”姜承瑾猛地抽回手,“如今太后归宋在即,您口中的时机,就是看着他在金国做奴役吗?”
赵构的脸色沉了下来,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承瑾,你以为朕不想救他吗?可你知道吗?三个月前,朕已派暗线去中都打探,可暗线传回的消息是……陈柏他,已经失忆了。”
“失忆?”姜承瑾愣住了,泪水僵在眼眶里。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东京的事,更不记得你。”赵构的声音低沉,“暗线说,他在药铺里只是个伙计,每日舂药、煎药,对过往之事一无所知。有人问起他的来历,他只说自己是南边来的流民,连‘陈柏’这个名字,都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