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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松那辆黑色轿车的尾灯仿佛还在空气中残留着炫目的光晕，而他抛下的那个充满诱惑的合作方案，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明德堂内部引发了轩然大波，久久未能平息。
黄彪的情绪最为激动，他几乎无法理解张景的犹豫。“五百平米！精装修！还有人出钱搞宣传！
小子，你还在想什么？这等好事上哪找去？咱们累死累活图个啥？不就是为了把摊子弄大点，多看几个病人，多挣点钱吗？
现在人家把金山银山捧到你面前了，你还往外推？”他急得在原地直转圈，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你是不是讲课讲糊涂了？”
王森虽然也觉得有点可惜，但更多的是不确定：“地方是大…但那个高总，看着是挺厉害，可总觉得…笑里藏刀似的。真过去了，会不会逼着咱们干啥违心的事啊？”
桂翠则坚定地站在张景一边，她调出电脑里初步整理的关于非营利机构的资料，急切地说：
“黄老师，您看看！高小松那种合作，就是要把明德堂变成他赚钱的工具！到时候，诊费肯定要大涨，开的药也得挑贵的来，那些经济困难的老病人怎么办？
咱们的孵化计划，还能像现在这样静下心来教真东西吗？恐怕都得围着‘效益’转！”
她指着屏幕上的条款：“而且一旦绑定，我们就得完全听他的！到时候，明德堂还是明德堂吗？跟被收购了有什么区别？”
张景没有立刻加入争论，他让每个人都把想法说出来。他知道，这种分歧必须摆在明明面上彻底讨论清楚，否则将来必生嫌隙。
直到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黄老师，我理解您想快速发展的心情。王森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桂翠说的，正是我最顾虑的地方。”
他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沉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开明德堂，最初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赚大钱吗？
或许有一部分是。但更重要的是，马老板是为了纪念她弟弟，是为了让更多人能相信中医、受益于中医。我们搞孵化计划，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批量生产赚钱的医生吗？不是，是为了解决中医传承断代的危机，是为了给那些像曾经的我一样迷茫的年轻人，指一条能真正学会看病的路！”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信念：“如果为了快速扩张，就放弃了我们最核心的坚持——
比如合理的收费、对疗效的极致追求、纯粹的教学环境——那就算我们把明德堂开得再大，装修得再豪华，它也不再是原来的明德堂了！那和我们所反对的、那些只知逐利的医疗机构，又有什么区别？”
“高小松的提议，是捷径，但更是歧路。”张景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他看中的，是‘张景’和‘明德堂’现在这点名声能给他带来的品牌溢价和利润。
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地看病、教书、传承！这两者的目的，从根子上就是不一样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番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黄彪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更有力的理由，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嘟囔道：“理是这么个理…可这钱…这地方…”
“钱和地方，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张景的语气缓和下来，但目光依旧坚定，“自力更生，稳步积累，或者尝试申请非营利的扶持，哪怕慢一点，苦一点，但主动权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心里踏实！”
他看向桂翠：“非营利转化的调研不能停，这是我们的一条正道。”又看向黄彪和王森：“隔壁的店面，还是要尽力去谈，能扩大一点是一点。煎药外包的计划，也尽快推进。”
最后，他总结道：“明德堂可以发展，也必须发展。但发展的方式，必须符合我们的‘初心’。否则，宁可不要那种‘快速发展’！”
会议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张景的抉择清晰而坚定，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黄彪虽然依旧觉得可惜，但也被张景话语中的那份赤诚和担当所触动，最终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老子说不过你！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反正老子这把年纪了，跟着你干点对得起良心的事，也挺好！”
王森也松了口气：“对！踏实最重要！我可不想整天提心吊胆的。”
桂翠更是用力点头，眼中充满了对张景的敬佩和支持。
内部的争论，暂时统一了思想。坚守初心，拒绝资本的快速捆绑，成为了明德堂下一步发展的核心共识。
然而，就在张景准备散会之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微微皱眉，接起了电话：“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却带着一丝官方腔调的男性声音：“您好，请问是明德堂中医诊所的张景医生吗？我是市卫生局中医药管理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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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的心猛地一紧。卫生局？怎么会突然直接打电话来？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我们了解到贵所有意探索民办非营利性医疗机构的转型路径，局里领导很重视。想邀请您近期方便的时候，过来聊一聊，顺便也了解一下你们那个…中医人才培养计划的情况。”
张景的瞳孔微微收缩！非营利转化还只是他们内部初步的讨论，卫生局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而且还主动邀请？
他瞬间想到了高小松！难道是他？他一方面抛出商业合作的诱饵，另一方面又暗中推动了官方的关注？
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单纯地示好，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施压或布局？
“好的，非常感谢领导的关心。请问具体是什么时间？”张景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语气平静地回应着，约好了拜访时间。
挂断电话，他看向一脸疑惑的众人，缓缓说道：“卫生局打来的。邀请我们去聊聊非营利转化和孵化计划的事。”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
“这是好事啊！”黄彪又来了精神，“官方要是支持，那不就…”
“未必。”张景打断他，眼神深邃，带着一丝警惕，“消息走漏得太快了。而且，在这个当口…”
高小松的影子，仿佛再次笼罩下来。前方的路，似乎变得更加复杂和莫测。
坚守初心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