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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被几个护理工簇拥着的梁海言时，陈安国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老连长……”
三个字刚出口，轮椅便被陈飞宇推着往前疾行几步。
梁海言被人搀扶着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颤抖着伸出手，那双手曾握过枪、挥过指挥刀，此刻却连抬起来都费力。
两双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陈安国的手粗糙如老树皮，布满老年斑，却死死扣住对方的手腕，仿佛一松手，六十多年的光阴就会再次将他们隔开。
梁海言的手更瘦，指骨嶙峋，掌心的老茧磨得陈安国生疼，可这疼痛里，全是失而复得的滚烫。
“安国……我的老兄弟……”梁海言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珠，砸在交握的双手上。
“我以为……再也等不到你了……”
陈安国喉结剧烈滚动，突然用力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八十岁的老人，就这么在客厅里相拥起来，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老连长，我这不是来了吗，我来见你了。”陈安国声音激动的说道。
“老连长我没骗你吧？我说过一定来的。”
梁海言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没骗我……你从来没骗过我……当年在长津湖，咱们被美帝鬼子围困，被飞机轰炸，你说能带我活着回去，就真的……”
话没说完，梁海言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
陈安国连忙拍着梁海言的背，动作还是当年在战壕里照顾伤员的样子，熟练得让人心酸。
“你这身子骨……”陈安国摸着他后背突出的肩胛骨，眼眶通红，“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害，老了嘛……”梁海言喘匀了气，抓着他的手不肯放，笑了笑，继续说道：“等你等得…身子都熬干了。”
周围的人都红了眼眶，梁文川别过头，悄悄抹了把脸。
陆炳文望着两个老人，想起父亲说过的战场往事，鼻子一酸。
陈飞宇扶着轮椅，忽然明白爷爷为什么非要拖着伤腿赶来——有些约定，比生命还重。
梁海言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里面是枚磨得发亮的二等功勋章。
“这是你当年替我挡炮弹那天，战后咱们团部颁发的二等功，我找不到你的人了，我就偷偷藏起来的……”
随后梁海言把勋章塞进陈安国手里，说道：“这功是你的……”
陈安国捏着那枚勋章，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烫得像团火。
六十多年了，当年在雪地里的荣耀，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他手里。
陈安国笑了，说道：“老连长，咱们三连的功，哪分你的我的，这都不重要了！”
夕阳透过养老院的窗户照进来，给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镀上一层金光。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说当年的炒面有多硬，说美帝的罐头有多甜，说牺牲的战友埋在哪个山坡……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在重逢的这一刻，全活了过来。
陈飞宇看着爷爷脸上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突然懂了：‘所谓英雄，不是活成传奇，而是把六十年的思念，熬成一句“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