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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韵没有立刻回答。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村长，看着他捡起一颗黑土豆，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用指甲掐了掐，发现表皮坚韧，掐不出什么痕迹。
院子里，顾二牛那几个正在挖地窖的后生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往桌上看。
“石头蛋子？”一个后生小声嘀咕。
“看着不像，没这么黑的石头。”另一个反驳。
顾大石把那黑疙瘩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深，最后他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凝重。“之韵妹子，你别跟叔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个啥？”
“村长，您别急。”程之韵拿起一颗，在手里掂了掂，“之前我带你们种的土豆，还记得吧？”
“土豆？”顾大石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但这黑不溜秋的，跟土豆可不沾边。”
“以前咱们吃的那种，是普通的土豆。”程之韵的声音平静却有力，“我给您看的这个，是改良过的，叫黑土豆。”
“这东西，有四个好处。”程之韵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数给顾大石听。
“第一，耐寒。天再冷点也不怕冻死。”
“第二，耐贫瘠。村后那片谁都瞧不上的荒坡，它就能长！”
“第三，生长期短。现在种下去，开春雪化了就能收。”
“第四，也是最要紧的一点，”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来，“产量极高。”
对于庄稼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产量高”这三个字更有诱惑力了。
顾大石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再次拿起那颗黑土豆，眼神变了，从刚才的怀疑和困惑，变成了一种审视和探究。可他看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之韵妹子，你说的这些，叔都信。你是个有本事的，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他把黑土豆放回桌上，叹了口气，“可这事太大了。全村人跟着你挖那石刺根，酿什么蜜酿，这已经是把家底都押上去了。现在你又拿出这么个闻所未闻的东西，还要种在最差的地里……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东西长不出来，那咱们不光白费了力气，还耽误了开春种正经粮食的时节啊！”
他的担忧，也是所有村民的担忧。
顾二牛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插嘴：“是啊嫂子，这东西看着就邪乎。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弄那蜜酿吧，那个好歹救了我哥的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程之韵不意外他们的反应。
信任不是一蹴而就的。她能让全村人跟着她挖烂树根，是因为她先拿出了能救命的蜜酿和实打实的铜板。
但现在，她拿出来的只是一堆黑疙瘩和一句“产量极高”的空口承诺。
她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问顾大石：“村长，您吃早饭了吗？”
顾大石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摇摇头：“哪有功夫吃……”
“那正好。”程之韵拿起两颗黑土豆，转身就往灶房走，“您老稍等片刻。有句话叫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我就让您百闻不如一尝。”
林颂宜正在灶房里熬着粥，看见程之韵拿着两个黑疙瘩进来，也是一脸好奇。
“之韵，这是？”
“好东西。”程之韵神秘一笑，利索地打了水，将两颗黑土豆上的泥土洗刷干净，露出它们黑紫色的光滑表皮。她没多做处理，直接扔进了烧着水的锅里，盖上锅盖，加大火开始蒸。
顾大石和几个后生就等在院子里，谁也没走，一个个伸着脖子往灶房的方向瞧，心里跟猫抓似的。
顾大石重新捡起地上的烟杆，却没心思点火，只是拿在手里反复摩挲，心里七上八下的。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股奇异的香气，从灶房的门窗缝隙里飘了出来。
那不是米粥的清香，也不是普通薯类的甜香，而是一种更加浓郁、更加醇厚的味道，带着一股独特的泥土芬芳，混杂着板栗一样的糯香，只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啥味儿啊？真香！”顾二牛使劲吸了吸鼻子。
顾大石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那双老眼里，终于透出了一丝真正的惊奇。
灶房的门被推开，程之韵端着一个粗陶盘子走了出来。
盘子里，是那两颗蒸熟的黑土豆。高温让它们的外皮微微裂开，露出了里面深紫色的，泛着油光的内瓤，看起来就像是上好的紫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程之韵走到石桌前，在众人灼灼的注视下，随手拿起一颗，轻轻一掰。
“咔嚓”一声，黑土豆应声而开。细腻软糯的薯肉瞬间暴露在空气中，那股香甜软糯的气味更加浓烈了。
她把其中一半递给顾大石。“村长，尝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