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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军都尉周震的营帐巍然矗立于军营至高处,犹如一头蛰伏的猛虎,俯瞰着整片营地。
帐前玄黑旗帜在朔风中狂舞,猎猎作响,每一道声响都像是战场上的催命鼓点。
两名按刀而立的亲兵伫立帐门两侧,身形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前方,仿佛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那冰冷的刀锋在阴沉天光下闪烁着寒芒,与营帐周遭肃杀的气氛融为一体。
当孙医官一行人押着面如死灰、步履踉跄的王老三,抬着那几箱触目惊心的证物穿过校场,走向中军大帐时,沿途原本操练的士卒纷纷停下了动作。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散发着恶臭的箱子和瘫软如泥的王老三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猜测,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军营。
等那黑松一般的军士们通传之后,厚重的帐帘被掀开,一股混合着皮革、墨锭与隐隐铁锈气味的暖风扑面而来,与帐外的凛冽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走进帐内,牛油大烛燃烧正旺,火光跳跃,将端坐于主位之上的周震身影投射在帐壁上,显得愈发高大而威严。
周震正值壮年,一身玄色常服也掩不住行伍之人的彪悍气息。
他面容刚毅,如刀劈斧凿,下颌线条紧绷,一道浅疤从眉骨斜掠至鬓角,更添几分煞气。
此刻,他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正批阅着军文,听闻动静,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被麻绳紧紧捆缚、抖若筛糠的王老三,随即落在那几口敞开的箱子上——霉变生虫、结成块状的米粮,颜色诡异、覆盖着黏腻菌斑、散发出令人作呕恶臭的肉块……
一切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眼前。
刹那间,周震的眉头骤然锁紧,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帐内温度仿佛瞬间骤降,连跳动的烛火都似凝滞了一瞬。
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看惯了沙场血火的眸子深处,有风暴在汇聚。
孙医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愤,上前一步,拱手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千钧重量:
“禀都尉!卑职孙邈,携伤兵营一众袍泽,并护军李队正所部弟兄,于伙食营内查获大批霉变腐坏之粮肉!人赃并获!
伙房管事王老三对此供认不讳!且据其招认及诸多迹象表明,此事绝非其一人所能为,疑似牵扯军需处人员!
此等蛀虫,丧尽天良,罔顾前线将士性命安危,动摇我军营根基,其罪当诛!请都尉明鉴,严惩不贷,以正军法,以安军心!”
他言辞铿锵,掷地有声,将事情原委及其中蕴含的可怕后果清晰道出。
话音未落,身后那几名从伤兵营跟来的老卒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扑通跪地,花白的头颅深深叩下,声音因激动和悲愤而颤抖嘶哑:
“都尉!您要给弟兄们做主啊!”
“连着快一个月了,送来的粥饭都是馊的,肉嚼着都是一股子臭味!好多兄弟吃了上吐下泻,浑身没力气,还怎么打仗?”
“伤兵营里好些兄弟,伤本来都快好了,吃了这害人的东西,又发起高烧,伤口溃烂……都尉,那不是战死,是冤死的啊!”
老卒们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帐内弥漫开一股沉痛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