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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姨的葬礼结束后,我把滔宠接回了家。
出租屋的沙发还留着滔宠上次落下的抱枕,草莓图案的,边角被洗得发毛。我把抱枕往中间挪了挪,滔宠挨着我坐下时,肩膀蹭到我的胳膊,像只被雨淋湿的猫,小声问:“今晚能睡你旁边吗?”
我往床里挪了挪,让出大半位置。夜里滔宠总往我怀里钻,呼吸吹在颈窝里,带着点草莓蛋糕的甜气。我摸着他后背的脊椎,一节节往下数,像在数那些被自己耽误的日子——原来滔宠早就把张阿姨的照片摆在钱包夹层里,照片上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站在老槐树下,旁边蹲着的小丫头正是幼年的自己。
“尧尧,你看这鱼煎得焦不焦?”
滔宠举着锅铲回头时,油星溅在手腕上,烫出个小红点。我赶紧抓过他的手往水龙头下冲,凉水漫过皮肤时,滔宠突然笑了:“以前我外婆总说,煎鱼要等锅冒烟再下油,你看我记成这样。”
我把他的手擦干,往烫伤处涂了点药膏,指尖碰到他手腕上的红痕——是上次攥着他跑过街时留下的,早就褪成浅粉,却还印在皮肤上。厨房飘着煎鱼的香气,窗外的阳光落在地板上,暖得让人发困。
这天晚上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滔宠枕着我的腿,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我摸着他的头发,听着电影里的钢琴声,眼皮越来越沉。我好像掉进了暖烘烘的棉花里,耳边滔宠的呼吸声越来越远,最后连指尖的触感都淡了。
“尧尧?尧尧你醒醒!”
滔宠的声音像隔着层水。我想睁眼,眼皮却重得掀不开,只觉得身体在往下坠,坠进片泛着金光的雾里——又是那扇门,高大得直冲天际,门板上的花纹在雾里若隐若现,像无数双眼睛。
“这次别害怕。”
肩头传来熟悉的扑簌簌声,翅人蜷在我衣领上,翅膀沾着莹绿的鳞粉,“补赎还没结束呢。”
我没等它再说,伸手推开了门。
金光漫过来时,我听见瓷器碎裂的脆响。
“小姐!您怎么了?”
尖利的女声刺得耳膜疼。我猛地睁开眼,眼前是雕花的木质天花板,鼻尖萦绕着股苦杏仁的香气。个穿墨绿长裙的女人正蹲在脚边捡碎瓷片,裙摆扫过地毯,扬起点细尘。
“水……”我想说话,嗓子却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女人赶紧倒了杯温水递过来,银质的杯子冰凉。我喝了两口,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张天鹅绒沙发上,手里捏着封拆开的信,信纸边缘被捏得发皱。
“姨妈说让我去住几天。”
这话自己从嘴里蹦出来时,我吓了一跳。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根本不是自己的手。沙发旁的穿衣镜映出张陌生的脸,栗色卷发垂在肩头,眼睛是浅褐色的,正瞪得圆圆的。
“小姐要去吗?”女仆捡完碎片,直起身问。
我这才看清信上的字,墨迹是暗棕色的,笔画弯弯曲曲:“莉莉吾爱,近来心口总发慌,你若得闲,便来布莱克庄园住几日,陪姨妈说说话。”落款是“玛莎”。
原来这身体的主人叫莉莉。我捏着信纸点头:“收拾东西吧,明天就去。”
女仆应声退下后,我才敢走到镜前。镜里的姑娘约莫二十岁,穿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领口绣着蕾丝花边。我伸手摸了摸镜中的脸,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时,窗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楼下的石板路上围了群人,一个白发老头正举着几幅画讲解,画框是粗木做的,画布上涂着暗红的颜料,隐约能看出是个人被绑在木桩上,四肢被马拽着——正是五马分尸的场景。
“这是十年前的叛国贼汉密尔顿。”老头的声音嘶哑,像含着沙,“伯爵说他私通法国,就在镇广场上处了刑。”
人群里有人倒吸冷气。我往后退了退,撞到身后的花瓶,瓷瓶晃了晃,我伸手去扶时,瞥见街角驶来辆黑色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响。
马车刚停稳,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跳了下来。他戴着顶宽檐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男人径直走到老头面前,从怀里掏出封信:“您是霍克先生?”
老头眯起眼:“你是谁?”
“罗杰。”男人把信递过去,“雷古拉伯爵让我来的。”
老头拆信时手在抖,信纸在风里飘了飘。我听见他倒吸口冷气,抬头看向罗杰时,脸色白得像纸:“祭祀……他真要重启祭祀?”
“伯爵说时机到了。”罗杰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得把耳朵贴在窗玻璃上才能听清,“需要您的星盘图。”
“不行!”老头猛地把信攥成团,“十年前那场祭祀害了多少人?汉密尔顿根本不是叛国贼,是被祭祀反噬了!”
罗杰突然抬手按住老头的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老头的身体僵了僵,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过了会儿,老头蔫蔫地松了手:“跟我来。”
两人往巷子里走时,罗杰回头瞥了眼二楼。我赶紧缩回身子,心脏“咚咚”直跳。我靠在墙上喘了口气,指尖碰到口袋里的信纸——玛莎姨妈的信,地址写着布莱克庄园,就在雷古拉伯爵的领地边缘。
第二天清晨,女仆把行李箱搬上马车时,我还在想罗杰的眼神。那眼神像淬了冰,落在身上时凉飕飕的,让我想起仓库里那个铁面人。
“小姐,布莱克庄园要走三天呢。”女仆掀起车帘,“您要不要先睡会儿?”
我钻进马车,软垫陷下去块。车窗外的房屋慢慢往后退,石板路变成泥土路,两旁的树越来越密,枝叶缠在一起,把天空遮得只剩条缝。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突然晃了晃,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喊:“前面有棵树倒了!”
我掀开车帘,见棵老橡树横在路中间,树干上有个黑漆漆的树洞,像只睁着的眼。罗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正站在树旁抽烟,烟圈在空气里散得慢,他看见我时,抬手摘了摘帽檐。
“莉莉小姐?”他走过来,黑色大衣扫过草叶,“要去布莱克庄园?”
我攥紧了裙角:“你怎么知道?”
“玛莎夫人是我远房亲戚。”罗杰笑了笑,眼角的纹路很深,“我正好也要去那边,不如同行?”
车夫正急得团团转,罗杰却弯腰摸了摸树干,突然从靴筒里抽出把匕首,往树洞里捅了捅。“哗啦”一声,树洞里掉出堆骨头,白森森的,像是人的指骨。
我吓得往后退了退,撞到马车的木板。罗杰却像没事人似的,用匕首把树干劈开,动作快得像劈柴。“这树被虫蛀空了。”他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笑意,“小姐别怕。”
树干被劈开时,我看见断面嵌着块铁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汉”字——是汉密尔顿的姓。
马车重新上路时,罗杰坐在车夫旁边,背影挺直。我扒着车窗看他,总觉得他的手在发抖,像在按捺什么。女仆递来块三明治,我咬了口,面包干得噎人,突然想起滔宠煎的鱼,眼泪“啪”地掉在裙角上。
“小姐怎么哭了?”女仆慌了。
“没什么。”我擦了擦眼泪,“风迷了眼。”
夜里马车停在间小客栈,老板娘是个胖女人,围裙上沾着面粉。她把我领到二楼房间时,压低声音说:“小姐别开窗,昨晚有个旅人被狼叼走了。”
房间里只有张床,我躺下时,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是罗杰和老板娘。
“霍克老头死了。”老板娘的声音发颤,“就在巷子里,脖子被拧断了。”
“知道了。”罗杰的声音很沉,“星盘图拿到了吗?”
“在这儿。”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悄悄爬起来,凑到门缝边看,见罗杰手里拿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像蜘蛛网。老板娘递给他个布包,打开时,里面滚出颗牙齿,黄澄澄的,像是人的臼齿。
“这是汉密尔顿的牙。”老板娘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伯爵要这个做什么?”
罗杰没说话,把牙塞进怀里。他转身时,目光扫过门缝,我赶紧缩回身子,躲在门后大气不敢出。过了会儿,脚步声远了,她才敢趴在床上哭——霍克老头定是被罗杰杀了,他找星盘图,定和那个祭祀有关。
天快亮时,我被冻醒了。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了,冷风灌进来,吹得窗帘直晃。我走到窗边,见楼下的空地上站着个黑影,正仰着头看我,脸被帽檐挡着,手里举着幅画——正是昨天老头展示的五马分尸图。
“小姐,该出发了。”
罗杰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我吓得回头,见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件大衣:“早上冷,披上吧。”
我接过大衣时,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的,像刚摸过雪。罗杰的袖口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像是血迹。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还好。”我别过脸,“什么时候能到布莱克庄园?”
“中午就到了。”罗杰笑了笑,“玛莎夫人定等急了。”
马车重新上路后,我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我回头看了眼,见车厢后的布帘被风吹起个角,露出双眼睛,黑沉沉的,正死死地盯着我。
“啊!”我尖叫出声。
罗杰猛地回头,布帘“唰”地落了下来。“怎么了?”他问。
“有人!”王尧指着车厢后,“刚才有双眼睛!”
罗杰掀开布帘看了看,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小姐怕是看错了。”
可我明明看见那双眼了,眼白是浑浊的,像蒙着层灰。我缩在角落里,把大衣裹得紧紧的,心里直打鼓——这趟布莱克庄园之行,定没那么简单。
中午时分,马车终于驶进片庄园。大门是雕花的铁门,上面爬满了常春藤,门柱上蹲着两只石狮子,眼睛瞪得圆圆的。庄园里种着很多玫瑰,红的白的,开得正盛,空气里飘着甜腻的香气。
“莉莉!”
个穿紫色长裙的女人站在台阶上,看见我就迎了上来。她的头发花白,脸上有很多皱纹,却笑得很亲切——正是信上的玛莎姨妈。
“姨妈。”我被她拉着手,心里却直发慌。
玛莎姨妈把我往屋里领,客厅里摆着张巨大的油画,画上是个穿军装的男人,眉眼和霍克老头有点像。“这是我丈夫。”玛莎姨妈叹了口气,“十年前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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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油画看,突然发现男人的领口别着枚徽章,和霍克老头画里的汉密尔顿戴的徽章样。
“罗杰也来了?”玛莎姨妈回头看见罗杰,脸色沉了沉,“伯爵让你来的?”
“是。”罗杰低头,“伯爵说祭祀需要您的血。”
“不行!”玛莎姨妈猛地后退步,“我不会让你们伤害莉莉的!”
我愣住了:“什么祭祀?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汉密尔顿的女儿啊。”玛莎姨妈的眼泪掉了下来,“当年你父亲被诬陷叛国,我把你藏在乡下,改了名字,就是怕被伯爵找到。”
罗杰突然上前步,从怀里掏出那颗牙齿:“汉密尔顿的血脉,才能开启祭祀。”
我这才明白,霍克老头说的祭祀,是要用汉密尔顿的后人做祭品。她转身想跑,却被罗杰抓住了手腕。他的手劲很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小姐别挣扎了。”罗杰的声音冷得像冰,“伯爵等了十年,不会让你跑掉的。”
玛莎姨妈突然扑过来,咬在罗杰的胳膊上。罗杰疼得松了手,玛莎姨妈拉着我就往楼上跑:“从天窗走!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