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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王妃含笑静立,眼波温柔地望着父子二人你来我往地“斗法”,唇角微扬,笑意盈盈,却始终未语。
她像一位洞悉全局的母亲,静静欣赏着这场默契十足的戏码,只等结局落定。
待百合捧着玉瓶归来,她便轻柔地取过其中两瓶,笑意盈盈地转向长勺祖母:
“乳娘,这两瓶可是好东西。一为增寿养神丹,能安神固本、益寿延年;二为玉肌丹,更是难得的灵药,据说可祛百病、洗经伐髓,更有驻颜回春之效。懿儿特意为您寻来,还说,愿您老身子康健,精神矍铄,再返十八芳华呢。”
伏在她怀中的李诗韵闻言,目光不由落在那剔透玉瓶之上,眸光微闪,瞬间亮起一丝希冀的光。
她多想讨要一颗,带回去救那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啊……
可她终究只是默默垂下眼帘,指尖悄然收紧。
她心如明镜——此刻的她,是待罪之身,何敢奢求恩典?
“好好好……我这孙儿,果然是最孝顺的,心里时时刻刻都记挂着祖母。”
长勺祖母接过丹药,满眼慈爱,连声赞许,脸上泛起久违的红润。
摄政王轻啜一口新奉的香茶,茶香袅袅,他缓缓放下茶盏,语气沉稳而威严:
“懿儿,这场风波既起于你院中,那便由你亲自处置,善后了结。”
此言一出,李诗韵心头猛地一沉,呼吸一滞,身子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她早知此事不会轻易翻篇,果然,终究难逃一劫。
而被房嬷嬷护在怀中的金朴莲,一听“惩处”二字,顿时魂飞魄散,冷汗涔涔而下。
她本就被殷子懿方才那阴冷如地狱低语般的描述吓得神志恍惚,此刻更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额头狠狠磕在青砖之上,声泪俱下:
“祖母饶命!王爷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是昏了头,才口出狂言,求您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我一命……”
她语无伦次,浑身筛糠般发抖,仿佛已看见自己被恶犬撕扯、血肉横飞的惨状,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殷子懿目光淡淡扫过全场,与父王、母妃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轻叹一声,唇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半是认真、半是戏谑:
“金朴莲,你口出恶言,忤逆祖母,藐视家规,其罪难辞。依我王府家法,理应——”
“小王爷开恩!”
话音未落,李诗韵猛地从殷王妃怀中挣脱,重重跪倒在地。
双膝撞击青砖,发出沉闷声响,她却浑然不觉疼痛,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
“一切罪责,皆由我一人承担!要罚便罚我,与她无关!求您……求您饶她一命!她年少无知,不懂轻重,一时失言,绝非本心,恳请您高抬贵手,饶她这一次……”
她伏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微颤,指尖紧扣砖缝,指节泛白。
眼中泪光闪烁,满是恳求与惊惧,仿佛下一刻便要目睹血案发生。
她不敢想象,若金朴莲今日真的命丧于此,自己将如何面对良知的日夜拷问,如何承受这一生挥之不去的愧疚与梦魇。
更何况——金朴莲若真出了事,远在韩国、病体孱弱的母妃又岂能承受得住皇后雷霆之怒?那一纸脆弱的姻盟、两国勉强维系的和平,乃至母亲在宫中仅存的立足之本,都将随之崩塌。
她不能让悲剧发生,更不敢让灾祸,从自己眼前蔓延开去。
殷子懿微微一怔,随即低笑出声,眸光倏然亮起,饶有兴味地凝视着她,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锋利:
“你要替她受过?当真?为何?我要听实话——不是什么‘媵女如亲’的场面话,我要你心里,最真实、最深处的理由。”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众人皆屏息凝神,目光复杂地落在李诗韵身上——
那个曾对她百般羞辱、冷言讥讽的金朴莲,她为何还要拼死相护?是作戏?是伪善?
还是……真的心怀宽厚,不计前嫌,甚至以德报怨?
“金朴莲出身贵胄,自幼受宠,言行难免失于检点,不知轻重。可她终究是我的陪嫁媵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宫廷之中,她于我而言,已是至亲之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因一时失言,便惨遭酷刑,甚至丧命……”
李诗韵伏跪于地,声音虽轻,却字字恳切,眼中有泪光闪动:
“还请小王爷念在你我已有婚约、名分相系的份上,大发慈悲,饶她一命。今后妾身愿为您鞍前马后,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殷子懿闻言,唇角微扬,眸光淡淡,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若饶了她,她未必会感激我。别忘了——你们韩国那‘五十万大军’,可还陈兵边境,虎视我燕国呢?”
李诗韵神色一凝,未有丝毫退缩。她端正姿态,俯身郑重一拜,再抬头时,目光沉静而坦然:
“还请父王、小王爷明鉴。方才那些话,不过是金朴莲为求自保而脱口的妄言,绝非实情,更不足为信。这些年来,韩、燕两国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何来余力供养五十万大军驻边?若有此等军力,我父皇又岂会将我送来和亲,签订和平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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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气渐沉,字字清晰:
“即便三年后父皇真有此心,也难违天下公论。那纸和平契约,不只是文书,更是一道枷锁——若强行撕毁,必遭天下唾弃,朝纲动摇,民心尽失,军心涣散。届时即便起兵,也注定败亡无疑。”
她再次俯身叩首,额头触地,声音低缓却坚定:
“王爷、小王爷,这些虽是妇人之见,可句句发自肺腑。恳请您念在两国百姓皆盼安宁、不愿再起刀兵的份上,宽恕金朴莲一时失言之罪。我愿代她受罚,甘领责罚,以赎其过。”
言毕,她仍伏地不起,背脊微颤,满是诚恳与哀恳之意,仿佛将整个命运,都押在了这一叩之中。
主位上的长勺祖母与摄政王、殷王妃静静听完,脸上不禁浮起赞许的笑意,纷纷微微颔首。
谁也没想到,李诗韵年不过双十,竟有如此见识与气度,言辞间既有格局又不失情理,临危不乱,条理分明,实属难得。
几人心中皆暗暗惊叹,对这位异国而来的未来孙媳,不禁多了几分欣赏与敬重。
殷子懿眸光微闪,心中也不由暗自赞叹。
他原以为李诗韵不过是个娇弱怯懦的和亲公主,却未料她竟有这般胆识与才智,不仅敢挺身而出,更能在危急之中以理服人,不卑不亢。
他心中欣赏之余,也顺势收势,既全了她的体面,也留了彼此台阶。
“也罢。”他语气一转,似被说动,唇角微扬,“看在你如此诚心求情的份上,我便应你所请——金朴莲,我不杀她。”
众人皆松一口气,李诗韵眼中顿时泛起微光。
“但她冲撞祖母,藐视家规,其过难免。”殷子懿话锋一转,神色恢复几分威严,“罚她入浣衣坊服役三月,每日劳作,以儆效尤。若期间安分守己,悔过自新,期满之后,你可亲自接她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李诗韵,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至于你……”
他故意拖长语调,语气忽而轻佻,眼中掠过一丝戏谑,静静打量她的反应。
“妾身甘愿受罚,绝无怨言!”李诗韵立即叩首,声音清亮而坚定。她心中已是欣喜万分——能救下金朴莲性命,已是万幸,至于自己将受何罚,她早已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