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请您在天之灵见证,我东楼,今日在此立下重誓,此生定不负熊徽,无论风雨变换,都将与她携手共度,白头偕老。”
东楼磕完头,正准备起身,却看见披麻戴孝的熊徽冲他伸出一只手。
手里是半枚玉珏。
东楼想了一下,伸手接过,跟熊徽说了一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但熊徽没有说话,继续跪在母亲的墓前。
东楼转身,把这半枚玉珏戴在了身上。
远处熊武看着这半枚玉珏,面色有一丝复杂。
东楼又跟熊武行了一个礼,然后按照原路返回。
熊礼在不远处等着东楼,看见东楼身上的孝布和玉珏,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是我爹和三娘的定情信物。”
东楼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拍了拍熊礼的肩膀。
“节哀,我先回去了,过段时间再去找你。”
熊礼点头
“我妹妹还让我转告你,把那些话本里没写完的故事,都写完吧,不论好坏,多少都应该有个结局。”
“好,过几日就送到你家府上。”
东楼离开墓地,那马车还在等他,他乘着马车踏上返城的路。
东楼心里有点不舒服,所以急着离开这里。
说实话,无论是熊礼还是熊徽,其实东楼跟他们接触都没有真心。
跟熊礼是因为可以利用熊家资源买卖国子监名额来赚钱,给熊徽做双皮奶和抄录话本,也不是想真心取悦这个小女孩,而是想把这些人拉到自己的网内,让他们围着自己转,他当时除了看上熊徽,不得不承认考虑熊家掌兵……。
东楼是一个自私的利己主义,但今天在这片墓地,他有些东西被触动了。
熊武说的话,东楼完全能理解,也能带入到曾经熊武和熊徽母亲从最初的两小无猜到只能回忆的感受,是熊武也在时代中选择了跟东楼一样的想法,但是今天的熊武后悔了,至少他喝醉的时候,他应该回到了从前的自己。
一路上东楼一直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绪也混乱起来。
吁!
马车突然急停下来,打破了东楼的思考。
他控制住身形,掀开帘子看向窗外,居然还是京城郊外。
“我找严世蕃!”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东楼愣了一下,打开车帘,看见居然是汤翰拦在马车前方。
东楼双眼微眯,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是东楼还是看见汤翰手里握着一件东西。
东楼扫视马车夫,这个马车夫东楼上车的时候就特别注意过,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马车夫,这是一个当过兵的人。
马车夫此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棍子,立在身旁,但似乎并未在意眼前这个少年,而是在观察四周。
“汤翰,你来找我何事?”
东楼不确定这次遇见是汤翰自己跟来的,还是熊家有意安排的,汤翰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马车中,这种巧合让东楼有些不安。
“严世蕃,你,为什么要造谣陷害我爹!”
汤翰此时身上已经不见之前的锦衣华府,而且穿着带补丁的麻衣,眼前的场景正好跟他们第一次见面,对调了衣着。
东楼从马车上下来,靠近车夫站立。
“我们之间唯一的仇怨就是当时你在街上,指挥下人打瘫了我的仆人,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仇怨,我也不会因此造谣陷害你爹。”
“你撒谎,就是你干的,就是你和你爹干的!”
汤翰情绪有些失控,听到东楼这么说,此刻已经冲着东楼喊起来,但是他并没有上前的动作,车夫也没有动。
东楼沉吟了一下,知道车夫只会保护他安全,不会听他的话,看来想简单脱身不大可能。
边上前一步,跟汤翰对峙:
“我那个仆人,从9岁开始跟着我,在我身边伺候我,对我来说,他并不是我家一个简单的仆人,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小兄弟,他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比我父亲同我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那日只是因为几句争辩,你变指使下人下此狠手,为了保护我,他至今还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和你父亲只是登门道歉,拿出些银子,就要平息此事,我那仆人至今已经昏迷在床一年有余,若不是我家全力照顾,他早已死在那日。恐怕汤公子现在都不知道我家的这位仆人叫什么名字。”
东楼说完这话,汤翰明显是愣住了,旁边的马车夫似乎也微微侧头看向了东楼。
“一个下人?为了一个下人,你就要用如此歹毒的计谋坑害我爹?”
汤翰此刻已经有些疯癫,他没注意到他已经落入了东楼语言的陷阱,旁边的马车夫听到汤翰的这番话已经皱紧了眉头,但是马车夫并没有出手。
东楼心中暗叹一口气,只得继续与汤翰说:
“不是我用计谋栽赃算计你爹,这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汤家不拿下人的命当命,不拿张寅的命当命,自然有了今日的报应,你爹现在只是被削籍流放,还没到生死地步,你也不要再做蠢事牵连你爹了,今日你要对我动手,恐怕这罪名你爹只能在牢里等待秋后问斩了。”
汤翰咬紧了嘴唇,他想起来他哥汤晨,为了救父亲连日连夜奔波,最后死的不明不白,他想起父亲为了保住他,自己一人承担的罪名,他想起他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母亲,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指使下人把东楼的下人打成了瘫子,家中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他的手在颤抖。
他扔下了手中的那把匕首。
然后一撩衣服,跪下了。
这下轮到东楼愣住了,但东楼并没有放松警惕,去做上前去扶汤翰这样的愚蠢动作,反而更加靠近车夫。
“你这是何意?”
“我,我给你,给你的仆人道歉,我求求你,证明我爹是清白的,证明那些谣言是你编造的,我求求你!”
汤翰跪在路中间,看着东楼,声音似乎有些呜咽。
东楼表情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幼稚,我怎么能遇上你这样的……”东楼深深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算计汤翰浪费的脑细胞而感到可笑。
“别说那些顾影自怜的话,好像我是坏人欺负了你一样,你可是大理寺卿的儿子,我哪敢受你这一跪,你自己说出来的话,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当日在庭审上,又多少人证物证是你和你爹凭空捏造的?以为我不知道?若此番情景换过来,我给你跪下,当日你又能放过我爹和我?”
“你汤家公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你打瘫了我家仆人,今日又让我去承认是我栽赃你爹,这世界,这大明朝不他妈是围着你们汤家转的!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你爹的命就是命,打人赔钱,你爹有罪让我来顶罪,你说出去恐怕要笑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