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有利季氏家族,还是隐藏在利国利民背后的。如果这一次的决策能够得到孔子的支持,那季氏就可以向全鲁国人民展示一个新的形象:看看,连大圣人孔夫子都支持咱季氏!
季孙肥是一个雄才大略的政治家,他需要孔门的这份力量,他真心不希望与孔门对立。
但令季孙肥郁闷的是,先前田赋制一事,居然得到了孔子的反对。
季孙肥立即祭出暂缓商议给予你孔子国老相应俸䘵这招,让你孔老夫子知道支不支持、配不配合咱季氏的结果。
打压了你孔夫子一棒,现在再给出一根胡萝卜,看你吃不吃!
季孙肥再次将冉求叫来,授意他就季氏出兵颛臾一事向孔子咨询。
国老的主体责任,就是接受国政咨询。
冉求想当然认为,这一次孔子应该会举双手赞成,毕竟打击盗匪完全符合最广大鲁国人民的利益。
孔子见冉求来了,很高兴。他想起先前对冉求的责备,站在冉求一方替他想想,觉得自己确实对冉求有些过分。
那还不借这个机会,师徒俩好好聊聊?
冉求向孔子报告了季氏决定讨伐颛臾一事,孔子一听就沉下了脸来,他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对冉求道:“颛臾本就是鲁国附庸,一直以来,奉天子之命祭祀蒙山,并从无过错。
而且,由于鲁国已占有了颛臾周边土地,故颛臾实质上已经是鲁国属地了,季氏吃饱了撑的还要讨伐颛臾?
子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作为季氏家宰,应该阻止季氏行此不当之举,怎么反而替季氏来咨询为师呢?”
冉求把脸耷拉成了一只苦瓜,无奈道:“夫子所言甚是,但季孙已经做出了决定,弟子哪还能左右?”
孔子板着脸,喝斥道:“子有!周任有言: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作为季氏家宰,你能尽其职胜其任固然好,但一旦不能胜任,那就得辞职离去!
瞎眼过马路,需要引路;跌倒于地上,需要搀扶。季氏此举,危害甚大!如果不去提醒劝谏,那要你这样的家宰何用?
刚才,你以季氏已经作出决定,你无力左右来为自己辩解,这是大错特错!
为师且问你,‘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这又是谁之过?”
冉求听了非常不甘心,心道:“夫子啊夫子,你怎么又来责怪我了啊。这纯粹就是季孙的一次东蒙山剿匪记而已,怎么到夫子你这里,全成了我的责任了?”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指的是如果凶兽从笼中逃脱,龟玉在盒中损毁,那这个责任不在于其主人,而在于守护保管的人。
孔子认为,季氏讨伐颛臾,别看是季氏的主张,但你冉求作为家宰,没有成功劝阻,这就犯了重大过错。
冉求则认为,不管季氏以何种理由去讨伐颛臾,趁如今列国诸侯无暇顾及小小的颛臾,及早将颛臾拿下,明确其归属季氏,这是季孙肥作为季氏家族宗主应该要做的大事。
所以,冉求心甚不服,他思量再三,认真对孔子道:“夫子,弟子很清楚,季氏讨伐颛臾,名为剿匪,实则吞并颛臾。
诚然,颛臾无过,但季氏不取,迟早要为他人取得。
如今颛臾城高墙坚,与季氏重镇费邑相邻。如果季氏不取,一旦被他人取得,那对季氏无半点好处。
季孙此举,实乃君子远虑之举,弟子认为无甚不妥。”
孔子听后大怒,冲着冉求大声道:“子有!君子最痛恨的人,是那种不直说自己要去做什么,但反复为自己将要去做什么而辩解的人!
我听说,无论是诸侯还是大夫,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不担忧缺少,而担忧分配不均!不担忧贫穷,而担忧社会不安定。
若分配公平,就无所谓贫穷与否;若团结和谐,就无所谓人口多寡;若社会安定,国家就不会覆亡!
若能如此,哪怕远方之人不归服,就以仁义礼乐吸引之。既来之,则安之!
但是,如今你子有以季氏家宰之职辅佐季氏执政鲁国,非但不能让颛臾归服,不能让国家稳定,还要在国内大动干戈,征伐属国!
我看季氏之忧患所在,哪里是什么颛臾,而是在萧墙之内也!”
冉求被孔子骂了个狗血喷头,无比郁闷,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