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且无形的意识体位列整齐的站在每一把椅子的后面,每一把椅子看上去都是无价之宝,且看上去无比高大。我靠近至少这把椅子又变成无形的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不断变化的几何轮廓仿佛是把那原本那金贵的椅子给吞没了,淡淡的线条给人无限的遐想。
再靠近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这张椅子之上了。左手边是莱文克,而在对面从左往右看分别是艾洛、杰洛森、徐江。而在我们面前的不是多么高级的食物,也不是多么珍贵的酒水,而是一幅被无限展开的卷轴。我和莱文克对视了一眼,我把手伸向莱文克准备用手语交流。
而我们之间立马出现了两颗恒星,更准确地来说,是两个微缩版的恒星投影,包裹两颗恒星的是不断变化的几何轮廓。我立马把手缩了回去,不敢再有半点动作。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都是自顾自地聊天,从未注意到这里。为了验证刚刚的十分是幻觉,我再次用手靠近莱文克,结果很显然不是幻觉。
“各位能来到这里,经历了不该出现的变故,而你们作为五大文明之中的四大文明代表使者,是接过了无限重任。但是,这场变故导致整个重任无法完成。对了,跟各位使者提一句,你们坐的椅子代表着你们见识世面的开阔程度,也代表着你们下一个重任的难度。”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椅子,是一个婴儿餐桌椅。其他人脱口而出的疑问正是我要问的问题,“为什么我坐的椅子是婴儿餐桌椅。”看来其他人坐的也都是婴儿餐桌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鸦雀无声之际,所有人身上的衣服突然变了成了高贵典雅的使者礼服,只有我的变成了蓝色小熊外观的连体婴儿服。
我开始抱怨,而坐在旁边的莱文克却说我挺可爱的,说到可爱这两个字我就来气。我直接用左手打了莱文克一下,也因为这一下让他疼得死去活来。我看他是忘了我左手有拟态金属手套,再加上我左手手臂上有那么多拟态植入体,我打他是直接有重力势能加成的。
我将左手的袖子提了上去,却发现左手小臂变得毛茸茸的,手指和手掌上愤怒的肉垫变得更加粉嫩。尽管莱文克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了,但他已经发出那笑声从未停止,我看着他笑得愈发灿烂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我向其他人提出了离开宴会的请求,因为我身为守护者还有最后一项任务没有完成。
刚要起身之时,我被一声呵斥声叫停,并且身体不受控制地坐了下来。而主位上的人却表示这件事可以等到宴会结束后再做,自然生存空间本身就有五大文明的预留兵种,而这些兵种只会在这种情况下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然生存空间,所以不用担心内部的情况。接着,那卷轴上开始浮现出数以万计的光点。
这幅卷轴是恒森文明提供的,用最原始的方式记载着空间的变化。而最终呈现内容的方式,却是以无数的意识体残留拼凑起来的文字以及投影。所有人都没有吭声,而是默默注视着这幅卷轴,无数事件的开端,也是无数故事的结局,从未停下过书写与渴望星空的眼眸。
「对于这场庆功宴最大的核心就是告诉你们一切你们想知道的,如果连这点都有所保留,那么各位为了琐碎的事情就没有任何回报了。所以,相对于以往的庆功宴而言,这次就从宏观上来解释当前我们所处的世界。我的描述方式相信对于各位而言,应该不是很难理解。」
「如果把整个拟态空间看做一个集合,所有基础的空间都其中的元素,包括拟态空间的核心空间。我们把所有基础的空间质量设为A,把核心空间质量设为X,那么A和X属于正数。并且A小于X,也就是说基础空间的质量不会超过核心空间。」
一个无形的意识体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它的移动像瞬移一样,突然消散成像气云一般的样子,又突然在随机的地方凝结成意识体。在此过程中它不断地变化,水母、鲸鱼……人形生物……一颗恒星,直至最后又变回了一个无形的意识体。
最终那个无形的意识体停在了艾洛的旁边,在众人的视线中,它仿佛在和艾洛交谈。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直至交谈到了最后,艾洛点了点头。在刹那之间艾洛仿佛像丢了魂魄一般,她整个人摔在了地上。不知为何,在我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艾洛死了,完全没有任何本能反应。
“其实各位不必担心,她没事。她原本的身份就是质系文明中的一个独立意识体,因为与其他独立意识体发生矛盾,最终选择了变为肉体离开了质系文明。刚刚她同意变回意识体,于是就发生了刚刚你们看到的那一幕。对于她的肉体我们会保存,她以后想跟各位见面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无形的意识体离开了这里,随着它离开的还有那具空壳。同样坐在对面的杰洛森开始抱怨,抱怨艾洛临走前连一句告别的话也不说,变成意识体后同样连一句告别的话都不说。而这时的庆功宴也才刚刚开始而已,但所有人都因为艾洛的离开而有些遗憾。
可能对于他们而言,所有人的长征之路已经走完,但我没有走完这条路。这条我一直坚守且漫长的道路,一直被繁忙的生活琐碎填充,从未感受到这空间的发展与变化。剩下的四人相互看着,我猜测各自的心里应该是不希望有任何人离开这场庆功宴的,我默默双手合十祈祷着……
在祈祷中我也逐渐看到了一些模糊的东西,我仿佛听见了那些人拿熊诺说事情,也听到了诺团团和诺绒绒的事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众人的沉默,这种议论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卷轴上逐渐浮现出了一群人形生物,接着是关于他们的故事与发展,直到他们踏上了黑海域。
「在遥远的星际历史中,我们创造了‘人’,准确来说是人形生物。他们自诩为人,用双脚踏出了无数了历史与科技。他们也继承了他们起源的发展模式——优胜劣汰,在不断的航行中把优秀的火种传递下去。他们曾将矛与箭投往天空,化为了舰船上的导弹;他们曾捕获了阳光,化为了舰船上的激光;他们曾将一块接一块的金属矿石炼制,化为了舰船上的电磁动能弹。也曾走得匆忙,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
「我知道各位对于曾经遇见的一个种族产生了些许疑问,同样的起源都是猿猴,为何他们没有继承恒森文明的特点。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恒森级文明产物,或者是他们根本不是恒森文明将火种改良后,后续进行移民诞生的一个种族。在恒森文明中,可不会讲道德观念。」
在卷轴上呈现出了无数的人形生物,他们跪在地上像是在祈祷着什么,而他们朝拜的方向出现了数艘恒森文明的移民舰船,而舰船下方则是一大片森林。他们开始砍伐树木,然后不分昼夜地制作木筏。原本的森林很快被大水淹没,他们登上了木筏踏上了新的旅途。
每个种族的木筏后面又出现了无数的木筏,他们并没有立刻站在自己同类的身边,而是在灯塔的指引下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为自己的生存而生存。无尽的杀戮与生存之下,是无差别的攻击与防备。他们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同类与外来种族的区别,而是用生存物资与无数财宝堆积而成的尸骸。
而在这种环境之下,总有求生者会仰望那片厚重的乌云。他们将手中的长矛以及弓箭对准了那片乌云,然后扔出长矛,射出箭矢。那些东西击中了恒森文明的移民舰,我本以为夸张的表示方法,但随着庆功宴现场的震动让我吓了一跳。等平稳下来我们才发现杰洛森不见了……难不成,这家伙摔到地上了?
“大事不好了,杰洛森元帅被叛军以逃兵的名义抓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错了?明明杰洛森刚刚还在庆功宴现场的。”
徐江不信邪,在宴会现场搜寻了好几圈也没有看见杰洛森的影子。而那位刚进来就大呼小叫的人,指名道姓要我和莱文克两人跟他走。莱文克不知是不是脑子被控制了,开始跟那个人走了,还没走两步宴会现场就看不到他们了。我开始拼命地跑,努力跟在他们身后。
在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宴会现场那深不可测的地板变成了草地,而那两位原住民正张开双臂,好似下一秒就会进入他们的怀抱一样。而此时我再次听见了那熟悉的名字——塔波诺……在扑向他们怀抱的一瞬,我发现自己在一艘舰船的驾驶室内,而周围像是在海底一般。
地上有着舰船架子上散落的资料,有的是介绍恒森文明舰船的分类,有的是讲解该舰船的结构特点。这艘舰船是一艘结合型舰船,但因为不合理,在参加完一场战役后就仓促退役。恒森文明的母舰在母星休整时,都是给其他动物当窝的,这个也不例外,部分舱段漏水并且有鱼在里面。
我坐在地上,将一些资料挨个捡起来略微看了一下,逐渐明白了这艘船的来历与恒森文明分类舰船的基本单位。他们没有采用生物学的标注方式,而“界”这个单位貌似是界线的意思……首先这艘母舰是虫甲号和软爪鱼号的结合体,不过因为太过脆弱导致它被淘汰与沉海。其次就是分类资料了……
「恒森级文明舰船有定板类和类拟态系,类拟态系分为:大气群系、森林群系、海洋群系。陆地群系分为动物界、植物界、昆虫界;海洋群系分为海物界、海植界;大气体系有浮生界、鸟界,其共同拥有微生界。动物界代表分类:狼系、鹿系、兔系、熊系等。狼系下的舰船火力猛;鹿系下的舰船灵活度高;熊系下的舰船装甲厚,兔系的舰船速度较快、体积小。」
我慢慢站了起来,刚准备进入驾驶舱的时候,却被舰载智能以年幼的借口不让我进入驾驶舱。我哪里年幼了?是我穿的衣服显得我年幼还是怎么着了?莱文克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很显然他不知道如何操作舰船。我坐在地上用手语指挥他,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这驾驶舱的隔音效果太好了。
莱文克驾驶着母舰赶到了叛军所在地,只见杰洛森挥舞着各种近战武器,以血肉之躯抵抗全副武装的叛军士兵。他拿着砍刀砍出了一条血路,但此时的杰洛森在体力上明显抵不过叛军了。我指挥着莱文克将十几架可端控机释放了出去,然后利用机炮给杰洛森减轻负担,并且帮杰洛森争取喘气机会。
那些叛军也逐渐发现了这些可端控机,他们架起了精确电磁制导武器,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叛军赶过来压制。恒森文明的母舰上唯一的缺点就是端控机起飞需要时间,时间长得不止一点半点。端控机的激活、燃料注入、系统检测、自动化系统连接及部分控制,这些都需要时间。
目前叛军击毁了十架可端控机,并且赶来的叛军发现了这艘母舰的存在。在危急关头,我让莱文克一口气启动了二十架可端控机,在极短的时间内摧毁了敌方主要防空能力。而杰洛森也在恢复了一些体力,他继续拿着砍刀,以每刀都封喉的攻击速度杀出来新的血路,那砍刀与敌方的护甲摩擦出了些许火花。
火花与飞溅的血液共舞,刀剑摩擦与枪火声共鸣。而那些导弹击中了这艘母舰的落点,这艘舰船是脆弱,但我没有想到会脆弱到这种地步。这艘舰船开始坠入大气层,直至坠落在地表后发生了爆炸。不过相对而言驾驶舱算坚固了,爆炸的冲击波貌似被抵消了……
那些自动端控机纷纷坠毁,在火焰的燃烧与热浪中,我仿佛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她手持长剑,动作轻巧且熟练的落在了坠毁的自动端控机上。那些自动端控机一半陷入了土里,一半不知何时长满了青苔。只见那个女孩和杰洛森有几分相似,用同样的招数砍杀敌军。
最终敌军放弃了这块硬骨头,没有再次选择进攻,那个女孩把我和莱文克拖拽出了废墟。她把我和莱文克拖到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根旁,用尽全力喊着杰洛森。我四处张望着,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猿猴身上。而我眼前是一个断线的项链,上面有着一个相源拟合器……
他爬上了一棵参天大树,颤抖的手与微动的枯叶形成对比,枯叶破败不堪的叶面与嫩草相互对称着。杰洛森最终躺在了一个巨型藤蔓之上,手中的剑如同那些枯叶一样,最终扎在了草地上。在草地上同样是无数的近战兵器,是无数的兵器再也没有人唤醒的遗憾,是无数片枯叶不甘于此的呐喊……
我像一个小孩子午睡起来了一样,睡醒了一场觉,而对面本应杰洛森坐着的椅子空了出来。现场的氛围十分尴尬,我看向莱文克,他用唇语说出来“鸿门宴”三个字。现场的气氛持续冷漠着,我看着泛着橙红光点的生态机芯,不知为何贪生怕死的念头会再次浮现。
突然间两枚一黑一白的棋子出现在卷轴之上,飞速向我滚动而来,直到两颗棋子滚落到我前面,然后像是突然撞到墙后停了下来。宴会现场响起了一个老头的声音,那两个棋子幻化成了一个小熊模型。“对于历经灾难的人而言,最好的功勋莫过于久别后的重逢。”
而面对这个老头,我不寒而栗。他口中也逐渐道出了其他四大文明不愿开口的事实……第一条就是我和莱文克是在同一天出生的双胞胎兄弟,这是宏根文明第一次面向肉体的研究,而我们出生当天质系文明向宏根文明送了一个双星系统的星系,并将我们的名字用来命名恒星。
随着老头的话脱口而出,卷轴上的字开始飘忽不定。有些许乱码也有些许胡言乱语,而老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而那些黑棋开始围堵白棋,随着白棋的碎裂卷轴上的字终于稳定下来了,不过有一抹黑色的影子在卷轴上移动。随着黑影的游动,老头的笑容愈发诡异。
「自然生存空间居民口中的词汇,其实是从一个试模中得到的,但不包括宗教词汇、政治词汇,有的只是生活中必须用到的词汇与相关的语言模块。后来这个试模被弃用,也是这个试模创造了人类。也许他们的词汇与人类有些相同,但唯独没有人类的宗教、政治体系。」
我望向众人,他们貌似没有看见这段文字,好像是因为我身为曾经的守护者才能看得见。那个老头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沾满早已干枯血液的小熊模型。我伸出了那只毛茸茸的手伸向了莱文克,再次看见了那两颗恒星。与宴会现场外的恒星一样璀璨……一样……间距遥远,从未靠近。
“所以,我和莱文克什么时候能变成意识体?或者是帮我把病医治好?”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因为你们两个肉体的争议较大,现在的情况是既不能变成意识体,也不能给你们医治病情。”
我如同在梦中梦一样,在脑海里回应我的只有空灵的声音。刚刚在的两句话,使我逐渐在这草率的宴会上屡次止步。主位上的意识体再次开口,声称宴会来到了高潮,需要徐江制作一枚包含空间全部元素的核心,来驱动卷轴上更多的秘密。徐江离开了座位,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离开了。
那个布置给徐江的任务,是我在黑海域上无论摇动浆也无法追上了坟墓。一辈子无法看清眼前的灯塔,是我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都无法逃避的恐惧;是寂静尸海数以万计牺牲的老兵无法理解的战争;是遥不可及的双星互相凝视对方的死亡,然后无法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