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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湾的收成季节,可以在刚收割后的稻田里,看到成群的鸭子抢食散落的谷粒。随着南部展开的收割活动逐渐北移,赶鸭人就从南部赶着小鸭一路北上。等他们到达台北,鸭子刚好成长到可以上市。投入这个行业的成本,就只有买蛋钱和孵蛋的电费。
对我来说,这好像是一种安宁平静的生活方式。但,赶完鸭子之后要做什么呢?台湾的稻米一年三熟,我可以回南部去再赶一群鸭子。然而,这样能解决问题吗?能让我逃脱良心的谴责吗?我想起儿时父亲对我讲述的故事:
「当钟塔的阴影笼罩大半个四合院,十二名戴头巾的男子从哥德式门走进来,列队穿过聚集在院子里的三年级生。走在队伍末端的那个人终于找到他的候选人。他轻拍这名三年级生的肩膀,两人快步走进哥德式门。当门关上,塔楼上的钟敲了五下,落选的其他学生和他们站在阳台上的爱人、父母慢慢散去,只剩下钱宁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四合院里。
一连串的念想掠过钱宁的脑海:他的平均分数是全三年级最高的,他是划船校队队长,是辩论社主席,每个人都预料他会被选为这个校园里精英的秘密社团--骷髅会即将毕业的会员接班人。」
我能体会钱宁的感受。父亲接着说:
「几年后的某一天,在一个遥远的煤矿村,汽笛突然发出长而急促的声响,所有矿工的家人都冲向4号矿井,那里的地下发生了火灾。身为首席工程师,钱宁率领救难队进入矿井…
这个故事的寓意是:勇气不是可以别在胸前的徽章,或列在履历表上。它是一种本于无声信念的无私行为,却往往被忽略。我们回到故事本身…」
我才不管这个故怎么发展,我和钱宁不同,他只是不被一个社团接受,我是被社会开除。
妈更直截了当地说:「坚毅的性格可以把失败看成和胜利一样,坦然接受。」
我想起父亲提到过关于我的事:「在你会说话、走路之前,就老是想要加入哥哥、姊姊的游戏。他们会把你推开,你总是不断地爬回去,直到有一天他们接受了你。」
我一定不能让这些渔夫排斥我。
我必须重回海洋。
台湾只有两个主要的渔港,高雄以延绳钓为主,基隆以拖网为主。这使我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东沙遇难时的伙伴薛老四,跟我一起住进了旅舍。白天,我们在港边闲荡,即使明知没有一个脑筋正常的人会愿意放弃他的床位,还是希望能逮到机会上船。这是捕黄鱼的季节,所有的拖网渔船都出海了,只有在卸下渔获和补充燃料、冰块、杂货时才会进港。这个渔季很短,没有时间可浪费。
旅馆里的住客大多是短期逗留的商人,只有两个家伙穿着笔挺的长裤、衬衫和考究的皮鞋。他们戴着雷朋太阳眼镜,还有辆吉普车停在旅舍门口。在台湾,没人养得起私家车。除了价钱太贵,还得缴纳超过车价100%的进口税和奢侈税!他们甚至还有英文名字--菲利普和汤尼。
当他们知道我和老薛是渔夫,便告诉我们:他们刚从海关拍买会买下一艘沿海的走私船,正在找船员把它整修好,然后出海去捕鱼。
他们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们还有时间赶上今年的黄鱼季吗?」
「那得先看看你们买到的船。」
这是一艘五十呎长的小船,后甲板大到足够用来作业;一个十吨的货舱,够存放一星期的渔获;两百匹马力的引擎状况良好,燃烧重柴油可以省下一半燃料费;只欠一张鱼网、三百噚拖缆和一台有两根缆绳支柱的绞车。
「只要把这些安装好,就能马上驾着它出海。」
「我们马上办。」
我们找了一位操作过重柴油机的技师和四名操网好手,只花了两星期就准备就绪。这时,两个花花公子竟然说:「我们必须取消计划。」
「为什么?」
「钱用光了,」他们说:「我们付不起你们的工资。」
「没关系。等有了渔获再付工资。如果我们没带回任何渔获,你们就不必付一毛钱。」
「我们甚至没钱购买这趟航程要用的燃料、冰块和补给品。」
这根本是另一回事,但黄鱼汛是不能等的;再等下去,它就要结束了。我挖出所有从以前的捕鱼航程中存下来的金戒指,拿给菲利普说:「赶快去买补给品!」
他双手接过戒指。「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他说:「我请你们去好好地吃顿晚餐。」
「晚餐?」
他们不是说身无分文了吗?那可是我一生的积蓄!是为了这条船,而不是给他去好好吃一顿晚餐的!事情好像不太对劲。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一顿丰盛的晚餐更重要?
「算了。」我说:「我们最重要的事是赶紧出海。」
船在装载燃料和冰块时,我去了趟鱼市场,说不定这次会有好运气,能上一条联合国的钢铁拖网船。就那么巧,刚好碰上阿瓦特里号带着一个受伤的甲板水手进港。
渔夫是有派系的,全看船长是那里人,船员也会来自那个地方,可能是广东、宁波、山东或台湾。他们不喜欢接纳外人。阿瓦特里号是台湾人的船,我不会讲台语,但从工作过的延绳钓船上学到的台语已经够用,还能跟他们开玩笑。所以我立刻向船长推荐自己。
「去拿你的行李。」船长对我说:「我们半小时以内就要出港。」
我回船告诉薛老四接管我的船,他开心得不得了。这可是他第一次当船长。
「跟在阿瓦特里号后面,」我对他说:「船长林树龙是个台湾人,对这一带水域很熟悉,他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我会请他用无线电跟你联络。」
作业的状况十分理想,不管在那里投网,都能拉进一个长长的、装满渔获的网袋。我和船员处得很好,很快就和林树龙建立了友谊。
我一直看不到薛老四的船。我们试着用无线电跟他联络,却都没有回音。阿瓦特里号是一条烧煤的蒸气船,燃料库只能装十天用量的煤。在黄鱼汛期,十天也够我们满载而归了。就在卸渔时,我跑去找老薛的船,却连个影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