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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顿
我步下火车。这里没有像纽约的摩天大楼,头顶没有像芝加哥的有轨电车所发出的噪音,没有像旧金山缆车的叮当声,也没人像在檀香山那样穿着搭在裤子外面的花衬衫,而他们说的是像香港的英国人所说的英语。波士顿人自称这里是「自治区」,而不是「州」。难道自治区是大英帝国的前殖民地吗?我还在美国吗?仔细想想,我的周遭尽是老旧的红砖建筑,看起来比上海的还古老。这就是波士顿。伦敦也像这样吗?为什么这里被叫做新英格兰?
在火车站附近看不到青年会的招牌。到处找人询问后,才在郊区一所大学附近的音乐厅对街找到它,而不是海因斯先生告诉我的市中心。
但正如海因斯先生所说,房价只有旅馆费用的零头。没有私人浴室,每一层楼只有一间大型公共浴室,但在这幢建筑里有一座室内游泳池!在寝室安顿好,我立刻跑去体验这座游泳池。
「不能穿衣服!」毛巾房里的人对我说。
「我只穿一件短裤。」
「不能穿短裤,什么都不能穿。」
「那,女生怎么办?」我犹豫不决地问。
「你想,青年会代表什么?」
当然,它是代表年轻男子…
泳池水是温的,令我难以置信。天气有点像冬天。
游泳消除了全身的紧绷。游泳后,我打电话给王安[1]表哥,他开了一辆双门老爷车来接我。天下起了毛毛雨,帆布车顶开始漏水。
战后不久,交通大学一毕业,王安表哥就到了美国,在哈佛大学攻读物理,获得了博士学位。他的研究领域有一部份导向计算机磁性内存的发明。他把这项专利以50万美元卖给了IBM公司,然后用这笔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以他的另一项发明为基础,为空军生产具有某些特殊功能的计算机。
「什么是计算机?」他开车时,我试着跟他交谈:「和计算器有什么不同?」
三叔公、外祖父和王安表哥的外祖母是兄妹。我在上海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们两人的脚都踩不到餐桌的地板。他的下巴勉强够得到桌面,而我必须跪在椅子上才够得到。我真不敢相信他现在和葆琦舅舅一样,都拥有私家车。
「计算器一次只能运算一步,计算机可以透过程序设定,用许多步骤来解开复杂的数学方程式。计算器是机械的,计算机则与电流有关。」
「机械与电流有什么差别?」
「基本上,机械是人为的,电流是自然的。机械设备可以经由制造者的设计,朝任何方向、以任何速度运转;但电流只能以一种速度,朝一个方向流动。」
「你的意思是机械设备较优?」
「从这个方面上说,确实如此;但它较笨拙,体积大而速度慢,难以存取数字。换句话说,它没有记忆,不像电流。」
「电流怎么会有记忆?」我知道这些问题,在王安听起来都很蠢;但小时候,我看过他也做过蠢事。好比他把豌豆撒在桌上,再用嘴巴吸起来,所以一点也不像问葆琦舅舅那样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知道,当电流在一条导线中流动,会在导线的四周形成磁场。这很讨厌,它会使在附近的收音机发出刮擦的噪音;但一个聪明人会善加利用它。」
「怎么做?」
「如果你把电线盘卷成一圈,线圈的各部分都产生的磁场,就像小时候玩的陀螺。当你反转电流的方向,这个磁陀螺也会指向另一个方向。当你把它放在另一个磁场,它会根据电流的方向,和这个磁场的两极形成一条直线,上下浮动,就能存取你的记忆。」
「就只有这两点?」
「这就够了。事实上,所有的数值系统都以此为基础,叫作二进制制。」
「就像阴阳?」
「你是怎么想到的?」他笑了起来。
我想起雷诺曾告诉我有关二进制和神算子用的八卦。
「这就叫磁性内存?」
「正是!」
「是你想出这个主意的?」
「才不是呢,它早就存在了,我只是把它运用在计算机上而已。」
「你计算机里用了多少线圈?」我问。
「很多。」
「那不是很杂乱吗?」
「是啊。你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登录这些信号吗?」
「像鱼网那样的网络可以吗?」我开玩笑地说。
「事情没那么简单。」王安表哥用极严肃的语气说:「你先读读物理吧。」
我想起葆琦舅舅告诉我,在美国人眼里,中国人只有两种,不是教授,就是洗衣工。王安、陈家琳和所有我农复会的学者伙伴们,肯定被列入「教授」这一类;我想,我会被归入「洗衣工」这一类。看到他那么有耐心地回答所有我提出的蠢问题,我感到很意外。
「你儿子该换尿布了!」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没遮没拦地,就像我在青年会的房间,只有一张躺椅和一台电视…
「罗琳,这是保罗表弟。」安表哥对他老婆说。
「嗨!保罗。」她把正对着电视机的头转过来,跟我打了声招呼。
「我们今天的晚餐吃什么?」王安问。
「如果你要在家吃,我只会做炒蛋。」
「我先帮弗莱迪换尿布,然后一起去一家中国餐馆。」
第二天早上,我去了渔民工会。
「我能让你上特拉华号,那是一艘在乔治浅滩[2]作业的拖网船。」工会头头麦修先生说:「但你得等两天,船明天才会进港。你是第一次来波士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