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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绿包低垂着脑袋,像个认错的孩子。李绍面无表情地逼近,如同等待学生主动供认的严师。
李绍之所以步伐不那么自然,是因为他要注意并跨越脚下胶状与鼻涕状的障碍物。发生了之前的一系列事件,他作为胜利者,觉得自己掌握主动权是应该的。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对方。不过,他满意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位壮士在战栗。一切都告诉他,尽管事情的经过有些挫折,但结果却又一次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挺好。随后,他想起自己曾(在心中)承诺过宽容,于是放缓姿态,摆出放松的笑容。
“不要害怕,大个仔,地球人是友爱、仁慈的。”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他把例句改了几个字,便说出来。
见大绿包仍不敢回应,李绍回头捡起烂泥里的一件精致、典雅的工艺品——这原是教会祭司的身份象征——,于前者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强行塞入其手中。迫使完对方双手裹紧那物品后,他还拍了拍它们,好似是说:你做得很好,请务必继续努力。
可怜的大绿包依旧不知所措,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李绍原本就被耗费得差不多的兴致,灰飞烟灭。他自嘲地说了句:“貌似成功了,却又没成功……”,便走开了。走了几步,他突然又顿住,打手势叫大绿包跟上。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过去的几分钟被完全浪费了。
他漫无目地散步。这时,从视线边缘,爬进来一个有趣的景象。一支奇装打扮的队伍,正缓慢却整齐地行进着。它有十几口人,同时还在搬运一台用途晦涩的中大型装置,方向似乎就是他。
“那是什么?果冻生物的特种部队吗?”习惯了在与果冻生物的初次见面时,相互以武力对待的李绍,不仅如此猜测。
奇怪的队伍来到他跟前。领头的,形状尤为方正,身披银色铁链织成的披风,形似锁子甲,却因为装扮风格,基本无法赋予佩戴者任何防御。李绍想:既然外表已如此一板一眼,那内核肯定更是如此,或许,这就是它当上领头的原因吧。他心存疑惑地等候。说实话,对于那台功能不明的机器,他还是有点忐忑的。万一,这是它们的秘密武器,具备强大的威力呢?他被提醒起,自己也不过是个人类,而人类是多么的脆弱,他心知肚明。他作着只要情况有任何不对的蹊跷,便即刻出手的准备。
穿着披风的领头微微鞠躬(只脖子动,腰不动的那种),看上去非常骄傲,可出于情形,却又不得不放低姿态。它的跟班也学着它的样子,半恭半敬地向李绍打招呼。至于那些抬着设备的人员,它们没有任何表示。
轻快地抬起头,领头用它那惯有的,尾调朝上的语气开口:“Well, well, sir. I present you, the—”
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嘴巴的主人没办法继续说了。李绍把它给杀了。
李绍手里是像剪刀刃那样交叠的银锁披风;他顺便踢了踢,脚尖处一大一小的两坨果冻。“这是你应得的。”无视另一边的一切,他对雕塑般的大绿包说,将披风围在后者应该是脖颈的位置。他退后瞧瞧它,发现自己赏赐的新装饰太小了,现在起到的效果,反而更像是惩罚。不过他懒得去纠结,他原本,意图就不真切。他有了点期待: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乐趣呢?
队伍已选举出一位新代表,其采取的态度,与前任截然相反(明智之举)。它艰难地半跪下来,双手伸直,斜着举起,宛如迎接来自伟大存在的施舍。不消教,装置被搁置在地,其他人紧随其后,动作出奇的一致,乃至自诩已了解它们物种的特性的李绍,内心滋生一丝佩服。
“这是什么?”李绍指着巨龟似的机器,问。其实,这也是前任领队准备向他介绍的,在他杀掉它前。
现任领头毕恭毕敬地直起身,端正地来到机器的侧面,按了个不知什么按钮,使其弹出一个支架。它踩上去,再摁下开关,支架滑动,把它送到机器顶端。那儿,它翻腾起几片能活动的板块,从下方扯出两根健壮而长的触须。这两根触须貌似是天线,因为当它们被拔出来,而又一个按钮被摁下后,机器启动了。
机器前方平滑的表面上的花纹开始变动。李绍没有注意最初的纹路是怎样的,但此刻,它们是一条条带有双螺旋纹理的蚯蚓,扭动着朝屏幕的四个角游动。他“嗯?”一声,眯着眼睛,探到跟前,护卫的果冻生物自觉地让开。
领头趴在顶部,为保持平衡,握着粗粗的两根天线。当它说出以下这番话时,它仍在蠕动着下半身。
“Your highness, please allow me to introduce, the finest invention of our species— The Interpreter.”它甚至不敢语气太激动。
未等它话音落下,屏幕上斑驳的颗粒滚动,堆积在四个角落里的“蚯蚓”犹如贪吃的小蛇,奔向那些看似是杂质的东西,然后进食般地停留在原地。结果,新的图案形成了。李绍惊讶地认识到,自己能够理解它们。它们与其说是陌生的文字,倒不如说是画。而只要想象力丰富,大脑是可以从绘画中汲取出意义的。恰巧,李绍不缺乏想象力。
图画所展现的,(从李绍的角度/似乎)是几名果冻生物手举以及轮换地上散落的各种简陋的工具,建造一个复杂的机械设备。这个设备还没有包装上外壳,但从它的基本轮廓,李绍也能辨认出,它就是眼前这台机器的未完工形态。图案持续变化,证实了他的猜想……一个身着华服,享受众星捧月之待遇的果冻生物出现,从它嘴里,蹦出一堆字符,被机器所吸收。几乎是同时,机器吐出一幅精美的图画作为反馈,惹得所有围观者欣喜若狂。
起初,这是段难以理解的影像。其含义的解释,可以有太多种了。趴在上面的领头或许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它接着,用富人家请求良工巧匠临时加工的那种态度,又连忙对机器吩咐几句。
“Excuse me, could you demonstrate that the text input and the visual output have somewhat of a connection?”……“You are doing great, but it would be better if you could use a more evident example.”……“Yes, yes! That’s the manner, keep it up! Now, could you also…”领头声若蚊蝇,期间不时眼珠快速上溜,悄悄注意李绍的神色。
随着影像的播放,李绍产生了一个假设。他大声地,坚定地盖过领队的蚊子叫,说服机器优先聆听他的口令。
“太阳、大树、雨!”他简直是在呵斥这个无生命个体。近处的领头一惊,担忧地,如同看待自家第一次上台演出的孩子那般,看向身下的机器,不自觉地掌心进行抚摸。
李绍没有在意它的表现;他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的目光只死死挂在此时像是被浓墨充斥的机器屏幕上。
机器仿佛在犹豫,迟迟不肯递交答复。李绍攥紧双拳。机器即将呈现的画面所对他的目的的紧要性,将他的情绪逼向失控边缘。此刻,哪怕机器回复所需的时间,比往常只久了一刹那,都使他有种机器在针对自己的感觉。
霎那间,浓墨散去,残留的是清晰、容易分辨的线条……李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后踉跄两步。他眨了几下眼,确认眼前的并非自己出于希望而产生的幻觉。他再次凑上前,目光追踪着那些构成烈阳、树木和雨滴的形状的线条。
“你居然能幻化出你从未见过的事物?这怎么可能?!你是如何理解那些虚幻、毫无意义的词汇的?!”李绍激动不已,他觉得自己正在接触一个崭新的,非凡而不可思议的世界。自己的失态、周围生物诧异的眼神,抑或其他的一些胡乱的干扰,都无关紧要,他只迫切渴望了解,刚刚所发生的事情之背后的原理。这,就是他来到这的原因!
机器一刻不歇,立马又试图对李绍并未认真期待答案的感慨作出回应。一个人形生物被困在一个封闭的牢笼中,盘坐、站立,打着转地走,显然,困难的谜题萦绕其脑海。
“真理!真理!……”
李绍嘶吼着。
然而,这次,漆黑的谜团笼罩着平滑的金属板,确切地久久不愿散去。李绍瘫倒在地。他感到心脏仿佛被绳索勒紧的在痛。
“I do not give answers to everything. I am not omniscient, and I do not mind-read. I simply interpret…I am, the interpreter.”
震惊、慌乱,以及它们所相联的惊叫,四面起伏。谁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的?当下,便是一件改变人们认知的新事的发生。自诞生以来,还从没有任何平凡的生命体听见过它的嗓音。尽管沙哑,不怎么悦耳,可第一个总是最受幸的。没想到,今天,大家会沾一名外来者的光,见证此等奇迹。
李绍在喧嚣的提醒下,意识到机器的开口说话,是极不寻常的。他寻思对方还有股交流的意味。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没一会儿,便编织出几条足以勾来利益的线圈。但当然,在迈向正事之前,客套不容省略,他与对方的关系,越熟络越好。
“我该怎么称呼你?”
“Call me,‘泽·茵特普瑞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