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顾爻高热不退,他夜间都只能抱着他滚烫的身躯,听着那微弱的心跳声,才觉得心下稍安,能睡上那么一小会儿。
他总是怕,怕顾爻就这般一睡不起。
还好,还好乐安没有那般狠心。
袭越鼻尖酸涩,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顾爻好似有些迷糊,还以为自己身在梦里。
见袭越上前,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起身一把抱住袭越的脖子,把人带得一个踉跄,将脑袋埋在袭越的颈窝蹭了蹭。
那动作带着浓重的依恋和不安,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清越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有些软乎,“阿玖,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担心的话语在耳边炸响,袭越只觉得心脏处绞痛得厉害,像是有一只手伸进胸腔,大力攥紧心脏,疼得人喘不过气。
他感觉,每一下呼吸都带着腥甜。
感受着脖颈处的湿意,袭越有些无措地回抱住顾爻。
小少爷连哭泣都是这般安安静静的。
宽大的手掌轻抚着少年人瘦得硌手的脊背,他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声音沉闷而沙哑,唤着那个在袭越心头盘旋了多年的称呼。
没有半点生疏,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阿笙,不怕,我们都没事,你也会没事的……。”
说着袭越更觉鼻尖酸涩,泪水再也撑不住漫出眼眶,大颗的泪滴砸在锦被上,洇出一片深深浅浅的痕迹。
他知道这个承诺他做不到。
是他断了顾爻的生路。
亦是他毁了顾家百年声誉。
甚至连顾爻的所有亲人,都是他害死的。
而如今这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敢告诉顾爻。
他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暖,因为他知道,顾爻只要知道这些事,就绝对不可能原谅他。
袭越用力地将人禁锢在怀里,却又怕抱痛了怀里的人,手上的力道纠结而温柔。
低沉舒朗的声音更是在顾爻耳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慰着,是那么温柔而缱绻。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倒也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安静的殿内落针可闻,只有袭越的低哄声在回荡。
不知是安抚太过温柔,或是病重之身精神不济,亦或是那怀抱过于温暖,顾爻就这样窝在袭越的怀里沉沉睡去。
神情安稳而平静。
看起来就像是被这温暖驱散了噩梦。
又或者,在顾爻潜意识里觉得袭越怀里是安全的地方。
袭越抱着怀里的人,神色怜惜而温柔。
见顾爻睡了,他才依依不舍地轻轻把人放下塞回被子里。
望着顾爻平和恬静的睡颜,他颤抖着嘴唇,在那舒展的眉心克制地落下一吻。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无声的清泪在暗处滑入锦被。
明明还只是八月初,殿内就已经架起了好几个炭盆,殿内值守的太监都只穿着一层单衣,热得浑身冒汗却无一人敢有怨言。
即使盖着厚厚的被子,屋内的温度也早已到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地步,顾爻的身上依旧带着一股凉意,怎么都暖不起来。
就算袭越想整日守在顾爻身边,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是这个国家的君王,就要对这个国家的子民负责。
何况这大宣如今的盛世,是顾爻殚精竭虑为他筹划来的,就算是为了顾爻,袭越知道,自己不能倒。
让人搬了张桌子靠着床,袭越就坐在桌前批折子,只要能看到顾爻,他就觉得那颗悬着的心能稍微安定下来。
深夜,值守的人都退守到殿外。
袭越从桌前起身,脱下外袍,在火炉边烤了一会,才慢慢走回床榻,生怕吵到床上安睡的人。
将少年人的身体轻轻揽进怀里,听着那微弱却清晰的心跳声,袭越才缓缓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