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开完早会之后,我就去了另一个客户的家,他在整件事情里充当了一个搅屎棍的角色,处处都跟他的单子有关系,他的名字我不便说出,就用老李来称呼他吧。
我走到他家,敲了敲门,他穿着一件很难看的男士长袍开了门,他露出疑惑的目光,问道:“你是谁?”
我说:“我是保险公司的,昨天我们联系过。”
“哦,是你啊,我说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快请快请。”
我跟在他后面,走进他家的客厅,他的家具品味跟他那件长袍如出一辙,而且上面有个很大的吊灯,我只需要踩在一只二十厘米高的小板凳上就可以摸到它了。
我坐下后,还是有些不安得看了那个巨大的吊灯一眼,我真怕它掉下来砸破我的头,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吃饭的,如果是在这盏吊灯下面,那我一定要举起两个大拇指,为他们强大的心理素质表示赞美。
他的沙发是木制的,凳子也是,当他端着一杯茶过来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他这家里是不是没有一件舒适的家具。但我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的茶实在是太难喝,过量的茶多酚让我一时忘记了想问的问题。
我看到在窗户的位置有一个鸟笼,笼子是空的,一株类似是兰花的植物挂在一个架子上,我能够闻到淡淡的花香味,但跟印象中的兰花有些不一样,有些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养的。
从电话里我就听出这是个精神略有点问题的人,他只跟我说,他的单子买了二十年了,现在想退,却退不了。我问他去过营业厅了吗,他跟我说他找得到的保险公司营业厅他都去过了,然后我耐心听完了他去那些营业厅的经过,我无法辨认他到底有没有去过我们的营业厅。
很多保险公司的营业厅都在一条路上,我根本分辨不出哪一间是我们的,因为我自己也从来没去过。
他进屋去找单子了,我感觉过去了有五六分钟了,他一直在里面翻,就在我有些不耐烦准备拿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他拿着单子出来了。
我把手从裤兜里伸出来,接过他那本发黄的破单子,封面平整,没有丝毫折痕,我推测他自从买了之后,就再也没拿出来过。
我问他:“这本单子里面的内容你都看过了吗?”其实这根本就是废话,这完全就是一本经历二十年岁月无人翻动的新册子。
他不假思索,直接告诉我:“看过了啊,每一页都看清楚了。”
“你还记得里面的内容吗?”
“早忘记了,都二十多年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住。”
“你是说你二十年前买的时候看过,之后就再也没看过了是吗?”我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他买的了,可单子上写的清清楚楚,投保人被保人都是他,但受益人却是一个姓陈的家伙。
“是啊。当初那个推销员就跟我说过,买完就好啦,到时候退掉就可以了。”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受益人这三个字的意思?”
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见他这反应我就知道他被坑了,这破单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面居然没有业务员的名字,我想找都找不到他。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这是保什么的?”我再问。
“他只跟我说只要满二十年就可以退,可以拿到保险金两三倍的钱呢。”
我指着受益人上面那个姓陈的人,问他:“你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啊,这就是当初那个业务员的儿子的名字,我还见过他呢。”
“你知道他家住哪吗?”
“知道,就在隔壁小区,出了小区门口,过一个桥就是了。”
“他是干什么的?”
“在一个厂子里干活的。离这里也不远,叫兴隆饮料厂。”
“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跟我去厂子里找他,我对这份单子有些疑问,要当面跟他说清楚。”我再次问他。
“有啊,我就是一个闲人,白天钓鱼打牌,晚上电视啤酒,可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