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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逢站必停的城际绿皮火车上,凌宏伟坐了两站,在花园路站下了车。
斜挎着书包,提着母亲为他炒制的一大罐头瓶肉丝炒咸菜,凌宏伟走出车站。
回头看了眼楼顶的时钟,已是下午三点半。
现在的凌宏伟,腕上还没有手表。
做为家庭主要财产,手表凌家只有两块。
一块是父亲的“上海牌”,干活的时候舍不得戴。
是那个时代的国货之光,手表中的经典。
当年凌占山担任青年突击队长时,带着十六名突击队员,大干一百天,创造超过两个班次的井下掘进新记录,获得的表彰奖励。
母亲手上的手表,凌宏伟不记得牌子,应该是个杂牌,走时很不准。
每天上弦,三天就能慢五分钟。
此时,电子表刚诞生不久,国内友谊商店柜台里,售卖的价格高达130元,比全钢的“上海表”还贵。
除了时间无法随时掌握,此时,凌宏伟的肚子也正咕噜咕噜叫得欢。
中午没吃饭,青春的身体亟需补充,空口吃咸菜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从车站到学校,有三里地的距离。
途中,会穿过一片闹市区。
那里,有一处国营饭店,旁边是一处挂着木牌匾的供销社,五金日杂百货、农资旧物回收,一应俱全。
这里属于城郊结合部,既有城市的影子,又有农村的面貌。
身边摩肩接踵的人群,和不时入耳、土得掉渣的农村东北土话,都让凌宏伟觉得异常亲切。
被称为“山东棒子”,七岁前在老家形成的胶东口音,虽然逐渐本土化;但相较于当地的农民老哥,凌宏伟还是差了一大截。
凌宏伟出了车站,沿着积满灰尘,时有水坑的破烂街道向前。
来到挂着横匾的国营饭店门口,抬腿就往门里迈。
“哎哎哎,同志,你干啥?”
“晚饭还没到点儿,想买副食,到旁边窗口。”
门内,一位戴着蓝色套袖,白色工作服上满是油渍,身宽体胖,半倚半坐在椅子上的老大姐,抬手阻拦。
肥厚的嘴边,挂着几片没来得及吐干净的瓜子皮。手上是一个铁皮罐头盒,盛了半盒瓜子。
这个年代,胖,是条件优越,生活富裕的象征。
尤其在饭店、副食品商店这类福利单位工作的职工,近水楼台先得月,个顶个吃得脑满肠肥。
当年的凌宏伟,曾经看到《参考消息》上,美国和西欧人为肥胖而苦恼,想尽一切办法减肥的新闻,禁不住怒骂:
“到底是腐朽的资本主义,真是吃饱了撑的,能吃胖多好,还特么减哪门子肥?”
只是,让他没料到的是,改革开放十几年后,我们的国人也开始步那些腐朽资本主义的后尘,肥胖程度直追资产阶级。
眼下,凌宏伟没时间顾及什么肥胖和阶级,他的肚子正闹着饥荒呢。
“噢,对不起,我忘了。”凌宏伟歉意道。
被胖服务员一拦,凌宏伟这才想起。
在这个时代,除了国营饭店,街上还没有日后遍地的饭馆、小吃店。
不远处倒有个回族饭店,是大集体性质的,可只专供回民。
凌宏伟没有回民证,不予接待。
这些饭店有个共同点,就是按点开饭,过时不伺候。
人们经常会看见,临近饭时,饭店门口排起长队。到了收档时间,就会出现撵客现象。
服务员冲着赖桌的客人摔摔打打,还是小事。动辄训斥,甚至厨房大师傅拿着菜刀赶人的现象,也屡见不鲜。
做为优越感十足、类似眼前老大姐这样的资深服务员,搬把椅子横在门前,磕着瓜子拒客,那就太正常不过了。
这种现象,后世的人可能很不理解。